“原来是你!”
梁言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老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串吊坠,是狗祖当初交给他的信物!
根据狗祖的说法,只要见到狂人,将这吊坠交给对方,一切就都水落石出……
可他一直以为狗祖让他寻找的“狂人”,是逆天行那样狂傲不羁、锋芒毕露的存在。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目标,竟是这个看起来胆小怯懦、毫不起眼的佝偻老者!
“我是谁?”
“我是谁?!”
伊木哲的嘶吼声还在星空中回荡。
他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内部撕裂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疯狂闪烁。
“啊——!”
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周身空间开始扭曲,一股难以言喻的狂乱气息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白瑶被这股气息冲击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梁言的衣袖。
梁言手中吊坠的红光也愈发炽烈,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
他死死盯着伊木哲,只见老者抱头嘶吼,身形在虚实之间不断闪烁,周围的星辰碎片只要一靠近他便无声无息地湮灭。
“你是狂祖,人族九祖之一的狂祖!”梁言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伊木哲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猛地顿住,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梁言。
“狂,狂……祖?”
他低声呢喃,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
下一刻,那席卷四周的“狂气”竟如同被戳破的水泡,瞬间倒卷而回,又缩进了他那佝偻的躯壳之内。
他本人则缩起脖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重新蹲了下去。
“不!我不是……我不是……”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瑟瑟发抖,仿佛“狂祖”这两个字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短短片刻,此人竟又重新变为那个卑微、弱懦的老者。
“怎会如此?!”
梁言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
刚才那股纯粹的“狂气”绝非错觉,那是一种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力量!连周围的星辰碎片都在其影响下无声湮灭。
可为何……自己只是喊出“狂祖”二字,就让他变回了这副懦弱模样?
“名字本身是一种束缚,还是一种封印?”梁言目光微凝,“或者说……他是在害怕自己的身份?”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位老者,八成就是狗祖要他寻找的“狂人”。
可不知为何,对方如此畏惧自己的身份,甚至一听到“狂祖”二字就退缩回懦弱的外壳中……
三位妖帝的追杀迫在眉睫,“北冥吞星”已岌岌可危,若不能唤醒真正的狂祖,今日便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一刻,梁言心念急转,脸色变化不定。
忽然,他眼中精芒一闪!
“难道……”
梁言看向了身旁的白瑶。
此前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下一刻,他不由分说,将那吊坠戴在了白瑶的脖子上。
“你做什么?”白瑶一惊,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
梁言却不解释,猛地转向仍在瑟瑟发抖的伊木哲,用手指着白瑶,大声喝道:“看看她,你看着她!如果再逃避下去,她就要死了!”
伊木哲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随后落在白瑶的脸上,紧接着又看向她胸前的吊坠,瞳孔猛地收缩。
梁言趁势道:“‘伊木哲’是守护神的意思,你忘了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守护谁?”
“我不是伊木哲!”老者忽然嘶声道,声音中带着痛苦与挣扎,“我不是……”
梁言见状,心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大喝道:“那你到底是谁?看看她!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你若再不敢面对自己,她即刻便会死在三位妖帝手中!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不,不是!我,我……”
伊木哲双手抱头,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身上出现各种矛盾的气息,时而卑微,时而张狂,时而慈悲,时而残忍,时而弱懦,时而暴虐……
当无数种矛盾互相撕扯,混乱攀升到顶峰时——
他周身气息骤然一滞,所有混乱的低语皆戛然而止。
下一刻,他放下了抱头的双手,缓缓地、笔直地站了起来。
那一直佝偻的脊背,在这一刻慢慢挺直。
他抬起头,原本浑浊畏缩的双眼,此刻亮如疯魔的星辰,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狂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天狂笑,笑声如惊雷裂空,震荡星瀚!
下一刻,佝偻的身形竟如古松拔地般节节攀升!原本枯瘦的脊梁发出龙吟般的铮鸣,寸寸挺直,仿佛撑起了万古青天!
褶皱的皮肤下,血肉如江河奔涌,道道神光自肌理间迸射而出。
满头灰白乱发无风狂舞,发梢由白转黑,似浓墨泼洒,顷刻间已是乌瀑垂落,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桀骜不驯的狂气。
面容更在瞬息间经历沧海桑田——皱纹如潮水退去,显露出刀削斧凿的轮廓。
不过弹指刹那,立于梁言面前的已非怯懦老者,而是一位肩扛日月、气吞八荒的巍峨男子!
“天不敢压我,地不敢葬我!轮回见我须绕道,因果遇我当崩摧!”
“我是谁?我是狂之本身,我是大道的终点,我是这世间唯一的真实!”
男子说话的同时,以手指天,仿佛指着那冥冥中的至高存在,声音撕裂星空,带着碾碎一切秩序与规则的癫狂!
纯粹到极致的“狂气”如同海啸般,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八方!
梁言和白瑶在这狂气风暴中几乎无法立足,只能震撼地看着那如同亘古凶神般的身影……
同一时间,北冥吞星外界,虚空深处,三道帝威如影随形。
暗金、蔚蓝、纯白三色神光纵横交织,不断撕裂北冥吞星庞大的星辰之躯。巨鲸发出痛苦的悲鸣,周身星辉明灭不定,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垂死挣扎!”
玄帝冷哼一声,并指如刀,暗金神光凝成万丈刃芒,就要给予这星空巨兽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自北冥吞星体内轰然爆发!
那并非妖力,也非法则,而是一种纯粹的、混乱的、仿佛能撕裂一切秩序的“狂”!
纯粹到极致的狂气如海啸般席卷而出,所过之处,虚空乱流为之凝滞,法则碎片无声湮灭。就连三位妖帝联手布下的封锁,也在这狂气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是?!”
龙帝瞳孔骤缩,眸中翻涌的沧海竟有瞬间凝固。
还不等三人反应过来,就见那“狂”气在星空中翻腾咆哮,如亿万头挣脱枷锁的太古凶兽,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整片虚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无尽狂气如墨汁滴入清水,疯狂晕染,顷刻间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漩涡。
那漩涡缓缓旋转,映照出万古破灭、大道崩殂的恐怖异象——有星辰如泪珠般簌簌坠落,有日月在哀鸣中相继黯淡,无数世界的虚影在漩涡边缘生灭,如同昙花一现的泡沫。
更令人心悸的是,三位妖帝周身流转的护体神光,竟不受控制地摇曳明灭,丝丝缕缕的帝境妖力被强行剥离,如百川归海般没入那混沌深处!
龙帝体内的“瀚海龙元”不受控制的颤抖,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是他!他还没死!”龙帝忽然惊叫道。
玄、白二帝亦是脸色大变,死死盯着那混沌漩涡,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不可能!当年我等亲眼见证他的陨落,难道……难道?”
话音未落,漫天狂气骤然向内坍缩,仿佛万古混沌归于一线,诸天星辰纳于一掌!
磅礴无尽的“狂”意,化作一只遮天巨掌!
掌纹如沟壑,其间有日月沉沦、星河崩灭之象;五指似天柱,萦绕着撕碎法则、颠倒因果的混沌气流。
巨掌甫成,便逆冲星汉,所过之处虚空节节崩塌,万道哀鸣!仿佛有一尊睥睨万古的凶神,自沉眠中苏醒,要向这苍天讨还一个公道!
“不好!”
玄帝瞳孔骤缩,暗金帝袍鼓荡如云,双掌横推而出。身后万兽法相奔腾咆哮,凝成一道横贯星河的暗金壁垒,壁垒上洪荒图腾流转,似要挡下这破灭一击。
龙帝长啸震天,万丈龙躯盘空结印,蔚蓝神光如瀚海倒卷,九幽重水凝成万丈城郭,城墙上龙纹密布,散发出亘古不朽的沧桑道韵。
白帝亦同时出手,指尖翎羽如雪纷飞,于瞬息间布下三千空明结界。每一重结界皆映照诸天,流光剔透,仿佛能将万法归于虚无。
三位帝尊,各展无上神通,帝威连成一片,如亘古神山横亘星空!
轰——!!!
虚空中响起一声震荡寰宇的巨响。
狂掌过处,万法成空!
那三道帝境神通所化的神山、城郭、结界,与狂掌轰然交接的刹那,竟如琉璃坠地、雪遇骄阳,在无量狂气的冲刷下寸寸瓦解,化作漫天流萤飘散!
三位妖帝周身护体神光剧烈震颤,明灭不定。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三位妖族至尊竟被那余势未消的狂澜卷起,向后倒飞千里!
一时间,玄帝袍袖翻卷如垂天之云,龙帝龙尾扫落漫天星屑,白帝衣袂飘摇似流风回雪。三人所过之处虚空绽裂如蛛网,法则丝线寸寸崩裂,在混沌中勾勒出三道惊艳的流光轨迹。
到了千里之外,三位妖族至尊才堪堪稳住身形,各自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果然是他……”龙帝目光穿透千里虚空,死死盯着那混沌漩涡深处,“这‘无法无天’的狂气,唯有他一人!”
白帝脸色变化,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当年之事,我等都有参与,他……恐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慌什么?他重伤未愈,必然没有全盛状态。我等三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
……
就在三位妖帝快速商议的同时,北冥吞星的内部。
梁言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那三位妖族至尊是何等威势?弹指间星河倒卷,覆掌时万法成灰!可眼前这男子仅仅一掌,竟将玄、龙、白三帝同时逼退千里!
这是何等修为?何等狂傲?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巍峨身影——此刻正负手而立,墨发在星屑乱流中狂舞,身姿挺拔,似乎将整片虚空都踩在脚下。
那是一种凌驾于万道之上的睥睨,仿佛天地万物在他眼中不过尘埃。
“小子。”
狂祖忽然斜眼扫来,目光如电:“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梁言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魂魄。
在这道目光下,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道:“是狗祖指引晚辈来的。”
“呵……”狂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真是难为那狗东西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记着我。”
话音刚落,他忽然抬手虚抓。
梁言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摄到了狂祖面前!
四目相对,他看见那双眸中仿佛有万古狂澜翻涌,又似亘古星辰明灭。
狂祖也不多言,只目光如电,在他身上一扫。
“原来如此。”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中了梦祖的‘浮生印’,此行是找我来解印的吧?”
梁言听后眼神一亮,当即笑道:“不愧是狂祖!看来小子不用多说了。”
“哈哈哈!”
狂祖仰天大笑,道:“区区浮生印,本座有的是手段化解。只不过,寻常解法太过无趣,眼下倒是有个更痛快的法子。”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梁言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让外面三个帮你解!”
话音未落,梁言忽觉肩头一沉。
只见狂祖的右掌已按在他左肩上,一股炽热洪流轰然灌入,那并非寻常灵力,而是纯粹到极致的“狂气”!
狂气入体,如万龙撕咬经脉!
梁言周身衣袍鼓荡如云,肌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每一道纹路都似活物般蠕动。
“呃啊——!”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竟带着几分与狂祖相似的癫狂意韵。
“去吧!”
狂祖大手一挥,袖袍卷起万丈星澜。
霎时间天旋地转,梁言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而出,周身裹挟着滔天狂气,从北冥吞星的体内飞出。
也就在他飞出北冥吞星的瞬间,虚空乱流迎面刮来,隐约听到千里之外的低沉声音:
“出来了!”
“动手!”
下一刻,三股截然不同的帝境妖力,同时打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