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看着苏轼眼里的执拗,心里涌上一阵遗憾——若他能稍懂“新政需先立势”的道理,能够信任赵顼变法之本心,哪怕他不全力拥护,只是能够在优化和执行上帮着出谋划策一番,赵顼也定然会委以重任。
可苏轼偏要揪着“祖宗礼法”与“新政冒进”不放,偏要与新政对着来,这样的人,纵是赵顼惜才,也不敢轻易用。
“苏卿,”赵顼的语气添了几分决绝与不容置喙,“朕此次选叶祖洽,非因他‘顺意’,是他敢言‘革新不可缓’,眼下大宋积弱多年,若事事犹豫,新政何时能见效?朕要的是能推着新政往前跑的人。此次殿试取士,朕意已决。朕知你关注新政落地,你若忧心执行之法,可去王安石府中,与他一同商议州县调整之策,不必在此争论状元归属。”
苏轼听完,交握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躬身行礼,退出大殿。
众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都随着苏轼先后退出大殿。
众人走后,王安石对赵顼说:“陛下,苏子瞻本性正直,只是自欧阳公离朝后,便常与司马君实往来。君实兄素来反对新法,近来应是借着子瞻的才名与声望,让他屡屡在朝堂上发声——今日争状元归属,看似是为士风,实则是借苏子瞻之口,质疑陛下‘取士为新政’的本意。臣恐司马君实借子瞻之口阻挠新政,亦恐子瞻为人所用而不自知啊。”
赵顼垂下眼睛,他哪里会猜不到司马光的心思?只是他也没想好如何对待苏轼。而且,他也一直希望苏轼有天能为己所用。只是经过今日之事,他也算是彻底看透了。
王安石知道赵顼惜才,语气愈发恳切的劝到:“苏轼名声在外,又敢直言,司马光让他出头,既不会落得‘非议新政’的把柄,又能借他的话动摇朝臣心志。长此以往,不仅新政推进受阻,就连他自己也会沦为旧党攻击新法的‘刀’,于他、于陛下、于大宋,都无益处。”
赵顼目光扫过案上叶祖洽的策卷,指尖在“鼎新”二字上停了停:“那依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陛下不若让他远离京城吧。”王安石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派他去杭州或湖州,一来让他远离朝堂纷争,免得被司马光继续利用;二来地方实务繁杂,或许能让他亲眼见一见新政在州县的实效,日后未必不能回心转意。”
赵顼沉吟半晌,缓缓点头。他想起苏轼当年的意气风发,又想起今日殿上他执拗的模样,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也好。杭州文风鼎盛,又远离汴京是非,让他去那里历练一番,或许能解开他心里的结。”
王安石深深一揖:“陛下英明、且有爱臣之心。只是恐怕苏轼离京后,又会有人要说您'亲小人远贤臣'了。“
赵顼轻笑一下:“只要新政能推广下去,只要大宋国富民强,朕一人清誉又算的了什么?
殿外,叶祖洽身着状元红袍,在阶下叩谢。他穿着大红色状元及第服,骑高头大马,在汴河两边的街道上巡游。这一幕被许多人记在了心里。没人知道,这场殿试后,科举取士的风向已悄悄变了。
此后千年,经义策论成了考场主流,天下学子们更关心国家发展、人民疾苦。
而此刻,赵顼与王安石心里清楚,这不仅是选了个状元,更是为新政竖起了一面旗,让天下学子都知道,大宋要的,是能陪着朝廷一起革新的人,要的是大宋一片河清海晏、国富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