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艾伦捡到一只会说话的小松鼠,发现它竟是森林的守护精灵,为恢复被黑暗力量侵蚀的家乡,他们踏上寻找“命运纺锤”的奇幻旅程,最终却发现,这一切竟是松鼠为复活旧主设下的百年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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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光线总是吝啬的,尤其是在黄昏时分,只剩几缕残阳像垂死的金线,斜斜地穿过橡树厚重的树冠,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十岁的艾伦低着头,慢吞吞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从家门口到小镇边缘,再进入这片总是有些阴沉的橡木林。镇上其他的孩子总说林子里有怪声音,不愿在日落时靠近,但艾伦不在乎。家里的空气太沉重了,药味混合着母亲压抑的叹息,像一张湿透的毯子裹住他,让他喘不过气。爸爸躺在床上,脸色一天比一天灰败,镇上的医生也只是摇头。林子里的寂静,反而是一种解脱。
石子滚进一丛茂密的凤尾蕨下,不见了。艾伦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家,眼角却瞥见一点不寻常的色泽——一抹异常鲜艳的栗红色,在墨绿的蕨类植物和深褐色的落叶间格外扎眼。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蕨叶。
那是一只松鼠,非常小,蜷成一团,像是睡着了。但它那身皮毛,光滑得不可思议,在昏暗中竟自己泛着一层极微弱的、蜜糖般的光泽。更奇怪的是,它的尾巴,不像普通松鼠那样蓬松,而是异常顺滑,尾尖带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
艾伦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小东西的身体。还是温软的。它没有反应。是受伤了吗?他正想把它捧起来,一个细微、清晰,带着明显不满情绪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拿开你的脏爪子,人类小子。还有,你踩到我的影子了。”
艾伦“啊”地一声惊叫,猛地向后跳开,差点摔个屁股墩儿。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松鼠。它依旧蜷着,但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不是纽扣般的黑色,而是宛如最纯净的琥珀,里面流淌着金色的细碎光芒。
“你……你会说话?”艾伦的声音因为惊骇而变得尖细。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带着一种与小巧身躯全然不符的倨傲。“说话?那是你们人类对自己发出噪音的称呼。我是在直接振动你的意识纤维,笨小子。”
那松鼠,自称“絮风”,极其勉强地允许艾伦用双手将它捧起,带回了家。它挑剔地评价艾伦房间的简陋,对提供的坚果不屑一顾(“这种粗砺之物也想款待一位守护者?”),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藏在艾伦枕头底下、他舍不得吃的那块牛奶糖。作为回报,或者说,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凡,它展示了第一个“奇迹”:它用尾巴尖,那带着银色的部分,轻轻扫过艾伦桌上那盆快要枯萎的薄荷草。一瞬间,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变绿,甚至散发出比以往更浓郁的清新气息。
艾伦看得目瞪口呆。
絮风舔了舔爪子,语气平淡:“一点生命能量的引导而已。若非这片森林正在死去,我能让整座山的野花同时绽放。”
“森林……在死去?”艾伦想起近来林子里确实愈发沉寂,许多熟悉的鸟鸣都听不见了。
“一种‘锈蚀’,”絮风的琥珀眼瞳黯淡了一下,“无声无息,缓慢而恶毒。它啃食树木的根系,污染水源,驱散生灵。我的力量……大部分也被它压制了。”它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艾伦,“而你,小子,你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你的‘线’,很干净。”
“线?”
“命运之线。万物皆由命运纺锤编织而成,看不见,摸不着,但存在。”絮风的小爪子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大多数人类的线都浑浊不堪,被欲望和琐事缠绕。你的却很简单,而且……坚韧。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听见我,能触碰到我。”
接下来的日子,艾伦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溜进橡木林深处,找到絮风通常打盹的那根低矮橡树枝。守护精灵——这是絮风对自己的正式称谓——开始教导他“观看”。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内在的感知。
“闭上眼睛,笨小子,”絮风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指挥,“别去想那只追着你跑的恶犬,也别去想你父亲咳血的样子……对,放空。去感受风穿过叶隙时留下的涟漪,去倾听阳光落在苔藓上发出的微响。生命无处不在,它们都有自己的‘线’,细微得像蛛丝,但连接着一切。”
艾伦努力照做。起初,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和杂乱的心跳声。但渐渐地,在絮风尾巴尖那点银色光晕的引导下,他开始“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光影。脚下泥土中,有无数极细的白色光丝从草根、树根中伸出,微微颤动;空气中,偶尔有飞虫掠过,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痕。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不远处一只野兔的位置,那是一个温暖、跃动的小小光团。
“还不算太蠢。”絮风偶尔会难得地给予一句算不上赞扬的肯定。
他们开始在小范围内尝试引导这些能量。艾伦学着絮风的样子,集中意念,试图让一株濒死的铃兰重新挺立。这极其耗费精神,几次尝试后,他往往大汗淋漓,头晕目眩。失败是常态,但偶尔,当他真正凝神静气,指尖似乎真的触碰到那些无形的“线”时,那株铃兰的叶片会轻微地抖动一下,泛起一丝微弱的绿意。这时,絮风眼中会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欣慰,又像是……急切。
一天夜里,艾伦被父亲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他摸黑来到厨房喝水,却隐约听到父母房中传来压低的啜泣和医生疲惫的安慰:“……时间不多了,准备后事吧。”
冰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艾伦的心脏。他冲回自己的小房间,把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泪水无声地涌出。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盈的身影跳上了他的窗台。月光下,絮风的身影轮廓清晰。
“人类的生命,脆弱得像朝露。”守护精灵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刻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疾病,衰老……这些都是‘锈蚀’在你们身上的体现。森林的衰败,你父亲的沉疴,根源或许相同。”
艾伦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它。
“有一个传说,”絮风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在吟诵古老的诗歌,“在世界编织之初,存在着一件源头之物——‘命运纺锤’。它并非真的纺锤,而是宇宙规则凝聚的一个奇点。它能梳理混乱,修正扭曲,甚至……在一定限度内,重续断裂的生命之线。”
希望,如同一颗火种,在艾伦近乎绝望的心中点燃。“它能救我爸爸吗?能治好森林吗?”
“理论上可以。梳理区域的命运,自然能驱散‘锈蚀’,焕发生机。”絮风跳到他枕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但纺锤失落已久,藏在一个被称为‘回音迷宫’的地方。那地方……很危险,时空是错乱的,充满了过去的影子碎片。”
“我不怕!”艾伦猛地坐起身,擦干眼泪,“告诉我怎么去!我一定要找到它!”
絮风凝视着他,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血肉,直抵灵魂深处。良久,它才缓缓说道:“你的‘线’确实足够坚韧,或许……是唯一能穿过迷宫的材质。好吧,人类小子,艾伦。我们做一个约定。你助我进入回音迷宫,找到命运纺锤,用它驱散森林的‘锈蚀’。作为回报,我会请求纺锤的力量,修正你父亲断裂的生命线。”
冒险,在这一刻,才真正拉开了帷幕。艾伦没有告诉父母,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张字迹稚嫩的纸条:“我去找能治好爸爸的药,很快回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跟着那只栗红色的小松鼠,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橡木林更深、更未知的区域,走向那个据说连接着“回音迷宫”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古老入口。
风掠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絮风蹲在艾伦的肩头,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那小镇的零星灯火在厚重的雾气中模糊不清。它的爪子,无意识地收紧,嵌进了艾伦的旧外套布料里。
“快到了,艾伦。”它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记住,迷宫里不要相信任何看起来绝对真实的东西,尤其是……关于我的。”
艾伦重重地点头,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救父的希望和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中,完全没有留意到肩上那小生灵最后一句话里,蕴含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