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是会选日子的。
水淼淼仰头望去,穹苍是一汪纯粹的蓝,亮的刺眼,不见一丝云絮,干净得仿佛被水洗过千百遍。风带着透明的质感,吹拂过身留下清浅的凉意。
水淼淼不禁笑起,笑意从眼底溢出跟随着风飘向远方。
厉啸英还在发表充满了雄心壮志的演讲,为死去的人祷告,向在世的人保证,仙盟不会让此等恶行再次发生在神魔界,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抗复苏的魔族……
落在水淼淼耳里皆似虫鸣,说的太满的话,往往是做不到的。
无聊透顶,等待真的是太煎熬了。
漾天欢灵舞要在月亮升起时表演。
水淼淼只能与风逗趣,想象自己是一株蒲公英,可随风远去,可落地生根,可随遇而安。
“你真有闲心逸致。”让人怜爱的声音,落在水淼淼耳里,总是带了层刻薄恶意。
水淼淼抓起桌上果盘里红彤彤的果子,抬手递向身后走来的何怜怜,漫不经心道:“听你刚才台上的发言,声音似乎有点哑,吃吗?水分超足,味道超甜,不能吃肉的日子里,我全靠这些水果续命了。”
何怜怜奚落道:“你喜吃肉?为了演的像,还真是下血本了。”
水淼淼终于回眸看向了何怜怜,她款款道:“茹素是个人选择,但好歹沾点荤油,小心营养不良。”
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神情,可眉眼弯弯一眼就知她在笑。何怜怜打开水淼淼举着水果的手,她见不得她如此悠闲。
今日她将把她的罪行公之于众,亲眼看着她从闪耀夺目的三水仙子沦落到不如猪狗的卑贱异类,她可高兴的都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可你凭什么如此风轻云淡!
何怜怜一脚踩上了在地面滚动的水果,鲜红的汁液宛若炸开的火星,四处飞溅。
水淼淼忙侧身,提着衣裙抱怨道:“小心点你,弄脏舞裙,要是跳不成功呢?你哭还是我哭?”
何怜怜气红了双眼,她布的局反而被猎物提醒小心别碰坏了陷阱,心中怒气大甚,她脱口而出道:“你还想跳成功?”
水淼淼瞬间警惕,“这不是约定吗?你想反悔?信不信我现在冲上台去抱着厉啸英的腿嚎。”
“你!”何怜怜没见过这么无赖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揣着满心戏谑来看她的狼狈不安,最后却自己裹着一腔怒火怫然离去。
何怜怜调整情绪,高抬下巴,咬牙切齿祝福了一句,“但愿你能成功。”
水淼淼只抬了抬眉,眼底没有泛起半点波澜,任由心中那点无语的情绪,随着何怜怜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淡去,继续无聊的半阖着眼等日落。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何怜怜怎么想的。
蟹笼已入海,今晚就要起货,她还非要来挑衅一番。要自己真是异类,被气着了,一剑给她捅了个透心凉,怎么办?
想到这水淼淼不禁笑出了声。
就当何怜怜是特意来给自己解闷玩的吧,真贴心。
水淼淼神游不过片刻,忽奏狂风,她按住被吹的乱舞的头发,看向表演场地,前一秒还带着倦意的双眼在下一秒睁的极大。
此刻场地上的全武行是在?
突如其来的震惊像潮水涌来,冲的水淼淼脑子一片空白。
很快,全武行换了一批人,狂风变为了飞沙走石。
场地外有防护罩亮起。
呀!
水淼淼心中陡然一惊,看着那被踩出一个巨坑的场地。
这让她们月升时怎么跳舞!
不一会,又换上了一批人,随着前一批人的退去,仙盟很快上人将场地修复,只是不出几息,又成了废墟一堆。
水淼淼后知后觉,这便是各宗排列的‘节目’了。
可这是表演吗?这是展示军火吧?
水淼淼缓缓闭上了惊讶的嘴,轻咬着唇,幽幽起身。
她失笑,嘲自己的迟钝。
仙盟要举行盛典,安定民心,宣扬自己最近的治理方针,虽然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但也没再出现魔伤人事件,这都是仙盟的政绩啊。
而宗门的配合,则是在向仙盟示威,向世人展示实力。
宗门无需虚名。
但你仙盟事做的好,是因为背后有宗门助力,可若事做的不好,背后也有宗门,时刻替代。
就自己傻乎乎的当成联欢晚会了,也不奇怪蓝季轩出了‘节目’,天录子也需要威慑。
自己对这种大事果然不敏感啊,太小家子气了一点,但水淼淼不打算精进自己的觉悟,自己要守的就是自己眼前可见的一亩三分地和在其上的友人们。
神魔界不是自己的家,格局如何变,就算天翻地覆也无所谓。
没有家,没有家人,异界的孤魂,游离飘荡,若在无友人真心凄苦了一些,孤魂贪婪任何一丝温暖一丝联系无论好坏,真心相交的水淼淼虽不能以诚待之,但孤魂能以命交之。
水淼淼向休息室走去,这些‘节目’太热血了,配着那些战鼓音,看的自己情绪高昂,身染杀伐,只想一剑捅了何怜怜,再从厉啸英手上抢走药引。
如此激进,一会儿还怎么对月舞蹈。
水淼淼在休息室静坐,闭目养神直到太阳西行隐于天际。
听有人在唤三水。
她淡然起身,对镜理着云鬓。
舞裙款式是舞先生定的,布料是何怜怜送来的。
白如雪的绫纱布料,堆积成舞裙,不显臃肿反更显缥缈似披雾而行,翩翩起舞时,舞裙旖旎,似天上仙。
布料是普通的布料,但不知何怜怜用什么熏过,自带一种香味。
水淼淼闻不出来,用刎血诀将香味抽丝剥茧,只能确定香味其一是隐隐腥味。
水淼淼捏上右耳垂的胶带,紧了紧。
饰品上舞先生和何怜怜都没有太多强制要求,她又是领舞,稍微不同也是可以的。链戒,戒指什么的都没有摘下,但杀情花耳钉红的太夺目,取不下来便用胶带遮掩。
冰蓝蝶还停在发间的悦沁律簪上。
她轻挥了挥手。
看镜中,冰蓝蝶不舍的扇起翅膀,贴上水淼淼的脸颊,她轻笑,温声细语似在哄孩子,“以防万一,这次就不带你了,你在台下做策应可好?”
冰蓝蝶似听懂了一般欢欣的扇动着翅膀,从半掩的窗户飞入残暮。
最后的准备,水淼淼戴上面纱涓涟绫,闭眼深吸一口气。
打开大门,万千人乱哄哄的噪音陡然消失,三水仙子站在房间门口,清冷出尘似皎月。
月亮还没有穿过云层,众人却似看见了月亮。
在众人注视打量间,她从容跨出门槛,步下台阶,行走间,步履凌冽坚定,与排练时的乖顺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一直不忿她空降成领舞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禁声,下意识的调整起自己的仪态。
月光洒下,落于三水仙子身后半步,众人一个个乖顺的跟在三水仙子身后,整装待发的向舞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