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二月。
返回了京都洛阳的李翔,先是看望了皇后卫氏。
而后,又挨个和众位妃嫔不同程度的交流了一番。
闲暇的时间,还去铜雀台走了一趟,看了看他的宠物们。
此后,这位帝王再次迅速切换回了掌控帝国的姿态。
他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听着黑衣宦官低声汇报着他南巡两年洛阳城内大小事务。
当听到关于那位特殊“客人”的近况时,李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哦?每日读书习字,还开始学着烹茶赏画了?咱们这位洛阳舞王,倒是真打算在朕这京都修身养性了?”
李翔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一件趣事。
宦官躬身赔笑:“回陛下,玄烨先生确实安分守己,平日除了在赐邸内走动,便是与几位派去的学士探讨经文,并无任何异动。”
“先生?”
李翔挑眉,轻笑一声道,“叫得倒是客气。”
“去,传他来,就说朕南巡得了些好茶,请他来品鉴品鉴,顺便…聊聊家常。”
不多时,玄烨被引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锦袍,但款式更接近汉家文士风格,气息似乎也沉淀了许多。
他一丝不苟地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臣玄烨,叩见陛下,恭迎陛下南巡凯旋。”
“起来吧,这儿没外人,不必多礼。”
李翔随意地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尝尝这新进的江南春,说是雨前嫩芽,朕喝着也就那样,你们读书人舌头灵,品品。”
内侍奉上香茗,玄烨谢恩后,小心地坐下,端起茶盏,先观色,再闻香,而后浅啜一口,动作流畅自然,显然下过苦功。
明明是一个草原人,可这一副品茶的姿态,比起李翔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还要讲究。
“汤色清冽,香气馥郁,入口回甘,确是极品,陛下日理万机,能得此闲趣,是陛下的福气。”玄烨言辞恭维道,却不显得谄媚。
李翔哈哈一笑,放下茶盏,身体不由得稍微侧了侧,目光落在了玄烨身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说起来,朕南巡这一路,看到南方发展迅速,物产越发丰饶。”
“又想到了北边…”
“唉,说起来,那些元蒙余孽,就像一只癞皮狗一样,时不时地就来边境狂吠几声,抢点东西,扰得朕的北疆子民不得安宁,实在是烦得很。”
玄烨心中猛地一紧,知道戏要来了,面上却依旧平静,不动声色地附和道,“元蒙凶顽,不识陛下浩瀚天威,确实罪该万死。”
“是啊!”李翔一拍大腿,显得很是认同道。
“所以,朕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大军再度出塞,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玄烨,带着一丝笑容道,“朕记得,建安年初的时候,当初你刚来洛阳时,说过一句话,朕印象特别深刻。”
“你说愿量满清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话说得真好,真情实感,朕当时听了,甚是感动啊!”
玄烨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也不由得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想,他或许猜到了今天皇帝宣他过来的目的了。
而李翔仿佛没看见玄烨的细微反应,仍然是带着一副开玩笑的意味说道,“你看,现在就是‘与国’需要你们‘欢心’的时候了。”
“这次出塞,规模浩大,朕需要熟悉草原地形,能吃苦耐劳的轻骑兵作为前锋和侧翼掩护。”
“朕思来想去,你们满清八旗,骁勇善战,弓马骑射,乃是草原一绝,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翔顿了顿,脸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
他继续开口说道,“所以啊,朕希望你修书一封回去,告诉你那个小儿子,还有你们满清那些王公贝勒。”
“就说是朕的意思,也是你当初的承诺,让他们,嗯,尽可能多地出兵。马匹、粮草、箭矢,都备足了。”
“好好配合朕的大将军,打好这一仗。让朕看看,你们满清的‘物力’,到底有多雄厚,这份‘欢心’,又结得有多实在。”
李翔的话轻飘飘的,似乎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闲聊,并没有特别的意味在。
但是,这短短的这么一盏茶的功夫,短短的几句话的交谈,玄烨的心脏,却仿佛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尽可能多地出兵?这意味着满清需要掏出老底,青壮尽出,消耗宝贵的战略资源和人口,去为大晋再打一场恶战。
胜了,巩固的是他们大晋的江山,满清实力大损。
如果败了的话,满清精锐尽丧,更是万劫不复。
无论胜负,满清都将被绑上大晋帝国的战车,并在此战中流干自己的血,就如同之前的那四次出塞之战一样。
他抬起头,迎向李翔那带笑却深不见底的目光,心中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莫名的杂念剔除,立刻离席跪倒。
“陛下信重,玄烨及满清全族,感激涕零!此乃我等报效天恩之良机!”
“陛下放心,玄烨即刻修书,必令国内竭尽所能,抽调最精锐之勇士,备足粮草军械,唯陛下马首是瞻!”
“必不负陛下今日之托,亦不负玄烨昔日之言!满清之物力,即为陛下之矛矢,愿为陛下荡平漠北,永绝后患!”
就像前面的那四次一样,玄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得选。
实力相差巨大之下,更不要说,现在的他还生在洛阳之内。
如果他胆敢拒绝的话,不仅他本人,顷刻之间就会刀斧加身。
而且,只怕大晋的骑兵出塞的第一战打的并不是元蒙,而变成他们满清了。
皇帝满意地笑了,亲自起身将他扶起。
“好!好啊!朕就知道,你没让朕失望!快快请起,咱们继续品茶。等你好消息!”
玄烨顺势起身,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激动而忠诚的笑容,只是宽大袖袍之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刺痛感提醒着他保持清醒。
终究还是实力不足,作为弱小者,为了生存,他只能够继续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