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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皇兄何故造反? > 第三百五十章 罗通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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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雨哗啦啦的下。

英国公府的厅堂当中,张輗起身拱手道。

“……如此,这次就拜托罗大人奔走此事了,朝堂之事,我等帮不上太大的忙,但是若有我等能相助之处,必定竭尽全力,请罗大人放心。”

罗通也站了起来,拱手道:“岂敢,此事虽为冒险之举,可既是为了太上皇的安危,罗某自当义不容辞。”

商定了计划之后,众人也不多留,纷纷起身,各自行礼之后,便各自离开。

将人送了出去,张輗再度回到厅堂当中,却见原本应该从西小门离开的宁阳伯陈懋和蒋义二人,赫然还坐在原处。

张輗亦不意外,长长的舒了口气,对着陈懋抱拳道。

“刚才迫不得已,委屈舜卿兄了。”

陈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的呷了口茶,待放下茶盏之时,脸上早已不复刚刚的阴沉,变得平静无比,淡淡的道。

“老夫委屈些倒没什么,只不过,你确定这个罗通,真的可信吗?”

张輗沉吟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份信函,递到陈懋的面前,开口道。

“这是杨善离开之前留下的信,舜卿兄可以看看,信中倒是对罗通颇有赞誉,觉得他可以成为咱们在文臣当中钉子,应该是可信的。”

“刚刚当着他的面,我说的也都是实话,三弟也跟我提起过他,不过……评价不高。”

陈懋接过信函,没有着急打开看,反而是挑了挑眉毛,问道:“哦?三爷是如何说的。”

自从英国公张辅死后,他们这群人当中,若论武事军功,当数陈懋,但是若论谋划识人,却当属张軏。

正因如此,他才能顺利的稳住英国公府的势力。

所以,对于张軏的话,陈懋还是信服的。

张輗想了想,道:“三弟当时说,此人有勇有谋,受过太上皇的恩典,但是私德不佳,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偏私狭隘,若要用之,需要捏着他的把柄。”

陈懋点了点头,将信函拆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闭上眼睛思忖了片刻,旋即问道。

“如此说来,罗通今日能够出现在此处,想必二爷手里已经有东西了?”

张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吩咐了两句,便有府中老仆捧上来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他命人将匣子摆到陈懋的面前,然后转向一旁的蒋义,开口道。

“这件事情和定西侯府有关,还是蒋兄来说吧。”

蒋义点了点头,将那匣子打开,陈懋扫了一眼,却是一小摞信函,拿起来一瞧,落款正是罗通。

他狐疑的望着蒋义,后者也不卖关子,开口道。

“舜卿兄有所不知,这个罗通虽然文武双全,但是贪财好色,胆子又大,早年间曾受过定西侯府相助。”

“那还是八九年前,罗通任兵部郎中,随当时的尚书王骥前往甘肃整饬边务,结果胆大包天,不仅贪污钱款,还倒卖了一批军器,此事,舜卿兄可有耳闻?”

陈懋皱着眉头想了想,倒是有几分印象。

八九年前,刚好是他因镇守边境不力,而被罚在府思过,所以就在京师当中。

他依稀记得倒是有这么桩事情,不过,那个时候,罗通只是一个区区的兵部郎中,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所以他只是有些印象,具体是什么事情却想不起来。

不过,听了蒋义的话,陈懋的心中倒是升起一丝疑惑,问道:“倒卖军器?这可不是小事,老夫不曾记得,这些年军中出过这样的事情啊!”

虽然说当时罗通是个小人物,但是倒卖军器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军中也是大罪。

如果说有这么桩事情的话,以陈懋在军中的人脉,不至于印象这么淡啊。

蒋义点了点头,笑了笑道。

“舜卿兄莫急,这件事情最先被王骥察之并密奏朝廷,当时尚是三杨理政,于是便将罗通押回京中候审,同时命王骥详查之后覆奏。”

“罗通被押回京中后,关押在大理寺中,他为图自救,多方打探之下,知晓家父和王骥交情深厚,于是便求上了定西侯府。”

“此前,家父远征阿岱汗之时,罗通曾以御史的身份,在军中效命,也算和定西侯府有些交情,家父念他颇有几分才能,于是,勉为其难在王骥面前为他说情。”

“故此,最后王骥覆奏朝廷时,只说了他贪污狎妓的罪名,隐下了倒卖军器一事,最后,罗通被贬为闸官,但却保住了性命和仕途。”

“再后来,土木一役之后,朝廷各处缺人,罗通便重新被提拔为兵部员外郎,前往居庸关镇守,瓦剌一战后,因功进左副都御史。”

“这些书信,便是当时他和家父的往来信函,以及王骥顺手卖给家父的人情,也就是当年罗通倒卖军器的证据。”

陈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手将匣子当中的信函和口供等证物翻看了一番,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倒卖军器是大罪,从这些口供上看,罗通当时是倒卖了一批军器给民间的山匪,其中甚至包括火铳等比较紧要的军器。

这些罪状要是公布出去,足够让他滚回老家,仕途终结。

当然,定西侯府也会受到一些牵连,但是老定西侯本人没有牵涉在倒卖军器的案子当中,只不过是居中转圜了一番。

这种程度的罪状,对于一个世袭罔替的国侯府邸来说,也就是罚俸了事而已。

何况,老定西侯已经故去,死者为大,说不定到最后,功过相抵,连罚俸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都不会有。

这件事情要是揭开,受影响最大的除了罗通,应该就是王骥这个当时主理此案的官员,这种行为可堪称是徇私舞弊了。

但是如今,哪怕没有这条罪名,王骥也自身难保了,自然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么一想,天子拿下王骥,倒是给他们拿捏罗通加上了一道筹码。

见陈懋的脸色终于好看起来,张輗也笑着开口道。

“舜卿兄不必介怀,那罗通不过是枚棋子而已,只不过因为杨善,许彬,萧维祯等几位大人如今都不在京中,文臣那边,需要靠他来奔走,所以才给他几分面子,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咱们几家府邸,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将手中的信函重新收好,放回匣中,陈懋的眉头只舒展了片刻,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话虽如此,可到底还是咱们如今,在文臣那边的人手太少了,按说,咱们靖难勋贵中,英国公府和老夫等几家,扎根军伍,成国公府和其他几家,和文臣交好。”

“若要拉拢文臣,成国公府若能出面,自是最佳,可如今,朱仪那个小子,听着他岳父那个老狐狸的话,非要往新天子那边靠,折腾到了现在,还不是没把爵位拿回来!”

张輗也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

“舜卿兄说的有理,我等勋贵同气连枝,可谁能想到,这朱仪这般死拧的性格,不亲近咱们这些叔伯,反倒听他那个岳父的话,如今一个护驾将军就把他给打发了,就这样,还死皮赖脸的非要往前凑……”

两个人在这里长吁短叹,一旁的蒋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提起朱仪,老夫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情,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张輗问道:“何事?”

蒋义道:“不瞒二爷,我家那个小子,年岁差不多了,近些日子内子正在张罗着给他议亲,二爷知道,咱们这些府邸,议亲都是在军伍圈子里头,内子相看了好几家,其中有一家,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王钦的嫡二女。”

“老夫也是偶然听内子抱怨,说王家品貌俱佳的嫡长孙女还待字闺中,但是王家偏偏只肯让见第二孙女,惹得内子不悦,于是黄了这桩婚事,而且,她说的时候,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王家这个嫡长女,近些日子往成国公府跑了好几趟,巧的是,朱仪那小子的媳妇被景阳宫那位召见了数次,其中有两回,都带着这个王家的嫡长女,所以老夫揣测,怕不是……”

王家?

张輗往前俯了俯身子,皱眉思索了一阵,沉吟道:“老夫没记错的话,成国公府的老夫人,就是出身王家吧?”

蒋义点了点头,道:“不错,王家就是朱仪那小子的外祖家,王钦是已故都督王同的嫡长子,也是成国公府老夫人的嫡亲哥哥。”

联系起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张輗顿时明白过来,,开口道:“你是说,朱仪要送人进宫里?可这……不大合规矩吧?”

到现在为止,大明虽然没有明令禁止高级官员女子参加选秀,但是后宫选妃出中低阶官员及平民之家,勋贵世家及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家中女子不能参选,已经成了朝堂上下心照不宣的规矩。

朱仪的外祖王同,官至左军都督府都督,虽然已经故去,但是王家没有没落下去,王钦官至都督同知,这可是从一品的武官,远远超出了选秀的正常范围。

所以虽然知道宫中最近在选秀,但是张輗却没往那个方面去想。

倒是陈懋冷笑一声,淡淡的道。

“选秀之事,无非是礼部初选,内宦次选,太后终选,其中礼部的初选最为严格,要核查家世,体貌,品行,大多数的女子都是在初选被刷掉,往年各家高官府邸的女子,初选便被卡掉,自然是进不得次选和终选。”

“可这一次,你别忘了,主持初选的人是胡濙,那个老家伙可是朱仪的岳父,手上松一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蒋义也有些不确定,犹豫着道。

“这只是老夫的猜测,选秀一事,一直都是礼部在操持,初选过后,名单会直接送到后宫太后和皇后那,在最终入选的名单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入选的是谁。”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胡濙行事素来谨慎,这等会招来弹劾之事,我也拿捏不准他会不会做。”

闻听此言,陈懋哑然一笑。

“弹劾?那个老东西才不会在乎弹劾呢!十有八九,这件事情怕是真的。”

相较于蒋义,陈懋到底和朝堂上的大臣们打的交道不少,尤其是胡濙这种在朝多年的,陈懋自认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胡濙那个老狐狸,既然敢干,自然是准备好了说辞。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朝廷没有明诏禁止勋贵高官之家参选,皇明祖训当中也只是说,选良家女子,不得受大臣进送。

前者的范围太过宽泛,后者则主要指的是不经正规渠道,私下进献的女子。

类似这种过了明路,经过层层选拔的选秀,已经不能算是大臣进送。

所以就算是弹劾,也就是一阵风波,以胡濙的地位,最多是被非议一番,但是他这么多年被非议的时候多了去了,哪还在乎这个。

于是,张輗的神色也有些复杂,道:“这么说来,朱仪那个小子,是铁了心了要攀附新天子了,可惜,他老爹征战一生,死都是为了保护太上皇撤退的,结果到了他这,这么干脆利落就另投他人。”

陈懋摇了摇头,道:“自从先成国公战死之后,朱仪为了保住门楣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可惜我们晚了一步,让李贤那个老家伙抢了先,要是朱仪真的把王家那个嫡长女送进了宫,之后恐怕就彻底跟宫里那位绑在一条船上了。”

蒋义也皱着眉头,开口道:“不错,更紧要的是,有了这么个靠山,只怕原本摇摆的那帮燕王府老人,也更不好拉拢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张輗道。

“既然如此,说不得要尽力阻拦一番了,这桩事情,其实最该反对的,应该是那帮文臣才对,蒋兄,这次只怕该我们出手了。”

蒋义点了点头,道:“二爷放心,回去我就安排人,把消息透给那帮御史,这种事情,他们向来最感兴趣。”

这个时候,陈懋忽然插嘴,道。

“不仅要把消息透给那些御史,还要造些流言,就说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打算进献女子以换回爵位,说天子垂涎美貌,将朝廷爵位肆意赏赐,传的越离谱越好,如此一来,就算是想要藏也藏不住了。”

张輗抚掌大笑,道:“舜卿兄这一招好,不仅可以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也可以为叩阙做个铺垫。”

提到叩阙,蒋义有些踌躇,片刻之后方开口道。

“二爷,这次叩阙,我们真的全然不参与,让罗通去办吗?这样会不会……”

张輗皱眉,有些不悦,道。

“怎么能叫全然不参与,叩阙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文臣干得多,我等勋戚之家,大多都和军队有所牵扯,若是我等参与进去,不免会被外界议论,有图谋不轨之嫌,我们不参与,才是给罗通帮忙。”

“何况,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力,这次叩阙,各家府邸还有上圣皇太后安排在都察院的人,不都交给罗通了吗?”

蒋义还是感觉有些不安,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觉得,叩阙的风险有些大,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要是没成……”

张輗冷笑一声,淡淡的道。

“你以为,罗通这么做,真的是全然为了我们吗?你不想想他为何要怂恿那位挑头,叩阙要是真成了,他这个左副都御史,那好处可也不少。”

“再说,不就是几个御史吗?咱们的根基到底是在五军都督府,那几个御史,即便是搭进去了,日后再寻机会安插些进去便是,无妨。”

陈懋的脸色也有些不悦,开口道。

“蒋兄,你怎么一直替这个罗通说话,虽说如今我们握着他的把柄,但是他到底有几分可信,尚需判断,照我看,这次叩阙,便是个试金石,他要真的毫无异心,这次必然会竭尽全力,要真是一个陷阱,即便搭进去几个御史,我等根基无损,也无妨。”

见两人都是这种态度,蒋义迟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为何,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