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国府大礼堂外人头攒动,上百名军政要员或微笑,或沉着脸走下台阶,人群之中最为醒目的就要属左重,一群人围在他的身边说个不停。
“左韦员,恭喜了,兄弟备下了薄酒,还望您大驾光临。”
“是啊,左副局长,您一定要给我和老白这个面子。”
白问之和老杨一p股挤开碍事的家伙,笑呵呵的邀请左重赴宴,脸上乐得满是褶子,差点夹死飞来飞去的苍蝇。
他们二人之所以如此客气,除了以往的交情外,还因为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中,左重成功晋升果军中将。
不到三十岁的中将,即便在关系户遍地的果军也是非常少见的,何况左重担任的还是实权职务,手下掌管着国府最重要的情报机关。
所以哪怕是老朋友了,但白问之和老杨说话时依然陪着小心,生怕触怒了这位新鲜出炉的国府新贵。
左重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弹了弹领口的新领章对二人道:“老白,老杨,你我兄弟就不用说这些了,不要把咱们的关系搞得那么庸俗嘛~”
他摆足了领袖心腹的架子,讲完忽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左某承蒙委座看重,侥幸升为中将,按说应当请你们才是,不过局里公务繁忙,确实离不开人,咱们回头再找时间如何?”
说着,左重挽起袖子看看手表,白问之和老杨知道今天的饭局是组不成了,当即笑着将他送到车旁。
汽车即将启动时,白问之瞄了一眼周围,凑到左重耳旁小声道:“左副局长,白某近日得到了一件好东西,据说是前朝东陵的宝物,回头我送到您的府上。”
原本正襟危坐的左重眼睛一亮,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宝物什么的无所谓,他主要是对历史感兴趣。
在白问之、杨副部长的挥手相送下,数辆轿车快速驶离,朝着罗家湾方向开去,沿途的行人和车辆见到车队纷纷避让。
“副座,恭喜。”开车的归有光咧着大嘴,表情比自己升了官还高兴。
这是正常反应,作为军统情报一系的领袖,左重的军衔和位置越高,他们这些人就越安全。
但左重听到这句话,不仅没有开心,反而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忧色。
这时,副驾驶位上的邬春阳回过头,同样神色严肃:“副座,听说委座只给您一个人晋升了军衔?”
“恩。”左重回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旁边的何逸君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军统现在出了两个中将,一个是局座,一个是副座,底下的人到底该听谁的。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邬春阳开口建议:“副座,您该去汉中了。”
左重轻轻颔首,是啊,自己该去汉中了,一来向老戴表表忠心,二来向对方表达自己没有染指军统核心权力的想法,不过单单这样做还不够。
思考了几秒钟,他给归有光和邬春阳下达了命令:“春阳,清除李施群的任务交给你,具体实施由有光负责,记住,这个计划是局座策划的,听清楚了吗?”
归有光和邬春阳回了声是,两人当然明白左重如此安排的用意,既然上峰要压一压局座,那他们这些人就要帮局座尽快晋升。
当天下午,一架飞机从山城起飞前往汉中,机舱中的左重望着舷窗外久久无语,何逸君见状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数小时后,就在左重在汉中机场落地的同时,一场秘密会议在军统总部召开,参会人员包括古琦以及邬春阳等一干高层。
会议一开始,古琦传达了左重的命令,接着他询问邬春阳,准备如何清除李施群。
邬春阳竖起两根手指,转头看向众人:“行动总体按照副座的计划行事,即利用日伪借刀杀人,总共分为两个任务地点,一个是金陵,一个是沪上。”
随着他的讲述,在场的古琦,归有光,宋明浩和吴景忠不停点头。
很快,远在金陵和沪上的军统情报人员收到了两条指令,密切监视76号高层,准备迎接总部重要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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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6月某日。
金陵城西牯岭路17号,这是许季澧和晴岚的住所,季某人得知老友的胞弟前来投靠自己,不仅任命对方为伪政府军韦会成员以示恩宠,还特意送了一栋花园洋房给两人。
许季澧爱好打麻将、跳舞,又有好酒量,晴岚亦爱玩乐,故而家中时常高朋满座,今天也不例外。
洋房二楼的棋牌室内,三名伪政府高官与许季澧在【砌长城】,一群官太太站在四人身后观战,还时不时掩嘴轻声交流。
许是运气好,许季澧这次大杀四方,众人起哄让他请客,许季澧自然不会拒绝,大笑着让佣人打电话订了饭菜。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两桌山珍海味便被送到了许宅,送餐的伙计将账单递给许季澧,态度非常恭敬。
正在摸牌的许季澧瞥了瞥账单,随口回了句记在账上,伙计没有多言,双手放下账单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走出许宅,伙计冲着门内呸了一声,嘴里骂骂咧咧的,爬上马车一溜烟走了。
马车驶出数百米,一辆轿车开出巷子跟在马车后方,两车一前一后进入了金陵城区,最后在一间饭店门口停下。
轿车驾驶员与车上另外几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一人立刻下车走进饭店,许久之后才从店内出来。
月上西梢,宾客们三三两两走出牯岭路17号,许季澧和妻子晴岚送走客人快步回到棋牌室。
晴岚站在门口望风,许季澧则拿起桌上的账单放到点燃的火机上烤了片刻,纸上清晰的显示出一行小字。
【寻机挑唆李施群与日伪关系】
两天后。
李施群向季某人呈交了一份报告,内容是针对许季澧的监视记录,季夫人、程公仆、周福水三人也在场。
看完报告,季某人拧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季澧是山城方面的眼线?”
“应当是这样。”李施群语气肯定,并解释了其中原因。
“两年前,许季澧以一种近乎无瑕的方式渗透进了我们的核心,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我对他始终心有疑虑。”
“因为许季澧一向亲近地下党和左派,若不是有他兄长的面子,山城的那位早就将他送进感化院了,这种人为什么会突然投靠新政府?”
“此外,我们截获的军统密电里出现了【四哥】这个代号,而许季澧在家中恰好排名第四。”
闻言,季夫人和程公仆面露厌恶之色,尤其是季夫人,多年前跟军统的摩擦,导致她极度仇视山城情报人员。
想到左重的那一巴掌,季夫人直接对李施群下令:“那就抓了吧,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程公仆在旁点头附和,这个大汉奸也对山城特工深恶痛绝,倒是周福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季澧的大哥与我们都有交情,不宜随意处置。再者,仅凭四哥这个代号就抓人,未免太草率了。”
“我是搞情报的,知道军统最喜欢借刀杀人,万一这是山城的离间之计,动了季澧便中了圈套。”
李施群张张嘴想要反驳,可周福水说的有理有据,于是他将目光看向季某人,希望对方给出最终裁决,也只有对方才能决定如何处置许季澧。
季某人考虑许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当年那场发生在国府礼堂门口的刺杀,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在伤势的折磨下,他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回忆起与许季澧兄长的情谊,季某人心软了一回。
“季澧与戴春峰本就是旧友,偶尔与山城联络也不算太要紧,只要不太过分就好。”
说出这一句,季某人叫来私人医生给自己注射药物,看着一整管液体被注射到他的血管里,程公仆、李施群面带忧虑,周福水却目光闪动。
关于许季澧的讨论到此结束,程公仆、李施群、周福水走出季某人的官邸,三人立即分道扬镳。
虽然都是地下党和果党叛徒,但这三人之间矛盾重重,比如李施群和周福水就因为争夺警政部长一职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是大打出手。
李施群坐上车,问了前排的手下一句:“目标接触的人员有可疑吗?”
手下侧身回道:“没有,目标近期接触的党政军要员和服务人员,我们都一一甄别过,身份均无问题。”
“继续监视,不得放松。”
李施群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自从截获了那份电报,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军统行事向来谨慎,为什么这份密电会被76号破译,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军统有其它目的?
想了半天,李施群苦恼地叹了口气,告诉司机去火车站。
既然暂时抓不了许季澧,他留在金陵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早些返回沪上。
当其踏上【京沪线】列车之时,另一节车厢上来了一人,此人戴着顶礼帽,帽檐两侧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再说周福水回到家中,还没有坐定,管家就禀告有客人携了重礼来访,来者自称是湘省同乡后人。
“将人带过来吧,对了,让警卫仔细检查。”周福水好奇之余吩咐管家,军统的刺杀无孔不入,必须小心行事。
正在周福水猜测是哪个同乡上门拜访,一道身影走进门廊,来客年纪不大,但一身的气势不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