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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黄昏,林舟带着清辉来到一处破败的村落。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烟与牲畜的气味。

“宁依,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清辉不解地问,下意识地掩了掩鼻子。

作为自幼生活在清澈湖水的鲛人,他对这样浑浊的气息很不适应。

林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向村尾最破旧的一间茅屋。

茅屋的土墙已经开裂,用几根木棍勉强支撑着。

透过破损的窗纸,可以看见屋内昏暗的油灯下,一个女孩正佝偻着身子在厨房前忙碌。

那是江萍。

她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原本稚嫩的脸庞被贫困和生活磨砺得粗糙不堪。

木制的锅铲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刺耳。

“姐姐,我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扯着她的衣角。

江萍停下手里的活计,从怀里掏出半个干硬的馍馍塞给小女孩,自己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有孩童的啼哭声,

“你这个丧门星,今天干了多少活了?

桶里的水怎么才这么点,作死啊你,又在偷懒……”

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叫骂声。

那是江萍的母亲。

江萍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清辉不屑地看着这一幕,低声道:

“这就是人类……亲缘同族之间跟仇人一样,贪婪卑劣。”

林舟静静地立在窗外,目光平静。

她看着江萍忙前忙后地照顾卧病的老人和孩子,那双属于十几岁女孩的手,却已经布满劳作的茧子。

“她是江萍。”

林舟的声音很轻,向清辉介绍道,

“我上岸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只不过,她眼里的贪婪让她的心布满了尘埃。

我明明给过她一颗珠子,她若是拿出来,可以换得一个更好的生活处境,可是,她没有。”

清辉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那个憔悴的小女孩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表面上看着很凄苦,只不过内里的小九九……也不少啊。

明明把珠子卖掉,一家人的生活从此就能改变,可是她并没有。

对于自己的亲人,那个小女孩,似乎也有不同的想法。

屋内,江萍正给老人喂药。

喂到一半,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惊惧。

“不是我......别来找我......”她喃喃自语,

“你也是妖怪,被那个大妖怪打死了,可不能怪我!

妖魔鬼怪,假的!都是假的!”

她突然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发抖。

江萍的母亲见此情景,走过去甩了她一巴掌。

“你发什么疯,是不是想躲懒,小贱皮子,起来,别想装!”

江萍被一把扯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但是很好的隐藏了下去。

等……

她要等一个好时机,身上的那颗珠子就是她脱离的机会。

江萍的母亲,那个面目刻薄、眼神浑浊的妇人,将空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磨磨蹭蹭!想饿死老娘吗?还不再去弄一点!”

妇人嘶哑地咒骂着,手指几乎戳到江萍脸上。

江萍低着头,顺从地“嗯”了一声,

眼底那片被强行压下的愤怒,像被风吹过的灰烬,明明暗暗。

她转身走向角落那个黑黢黢的灶台,动作僵硬。

离开,让他们都饿死在这里吧!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每一次打骂,每一句侮辱,都在给这藤蔓浇灌毒液,让它生长得更加坚韧。

她感受着胸前那颗冰凉坚硬的珠子隔着粗布衣料硌在皮肤上,带来一丝奇异的、属于“非人”的触感。

这触感让她恐惧,也让她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舟的话在她脑中回荡:

“...可以换得一个更好的生活处境...”

她信吗?

信的。

否则也不会死死攥着它,像攥着溺毙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她更记得自己曾经抛下她,转身就逃跑的模样。

更何况,她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做一个梦。

一个阴魂不散的噩梦。

如同钝刀拉锯着神经,它总在不经意间潜入,将她拖入那片粘稠、冰冷、泛着诡异磷光的深水之中。

就在那光晕的中心,画面骤然清晰得令人窒息:

一个穿着褪色碎花裙、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赤着脚站在布满湿滑苔藓的礁石上。

她的脸庞稚嫩天真,甚至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懵懂,嘴角还残留着某种孩子气的专注。

然而,她那双小小的、本该握着糖果或布娃娃的手,此刻却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却异常锋利的剔骨刀。

刀尖上,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珠,像一枚枚不祥的果实。

她的脚下,躺着那条人鱼。

它有着修长而美丽的鱼尾,鳞片在昏光下闪烁着破碎的银光,如同撒落一地的星辰。

但这华美之下,是触目惊心的残忍。

人鱼的腹部被粗暴地剖开,一道狰狞的豁口从胸腔一直延伸到尾鳍根部,深可见骨。

翻卷的皮肉呈现出惨白的粉红色,与暗红色的血污混杂在一起,粘稠的内脏隐约可见,散发着浓烈的铁锈与海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最让江萍灵魂冻结的,是那张脸——那张长在人鱼脖颈之上,清晰得毫发毕现的脸。

不是传说中鲛人那妖媚的面孔,而是林舟!

此刻,林舟的双眼大睁着,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而涣散,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江萍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的质问,仿佛在无声地诘问:“为什么?”

每一次,江萍都像一个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角落的旁观者,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那稚嫩的手臂再次扬起。

锈刀闪着寒光,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再次切入那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发出令人牙酸的、湿腻的“噗嗤”声。

伴随着刀锋的深入,人鱼林舟的身体会剧烈地抽搐一下,更多的血沫从她微张的口中溢出,无声地融入幽暗的海水。

而那双眼睛,那双属于林舟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江萍的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缕微光彻底熄灭,那空洞的凝视依然烙印在江萍的视网膜上。

每一次惊醒,江萍都像刚从水底挣扎上岸,浑身被冷汗浸透。

她痛恨着梦中的自己,为何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那个妖怪做出这种事?

那些破碎的梦,影响着她,她都快把梦境当成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