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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唐奇谭 >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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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如云缕的绡纱下,冰冷细小的银链,缠在女童灵素纤细的腕间,勒得她肌肤生疼。正对着祭台中央那方空荡荡的血池——池壁凝结的暗红血痂未褪,竟在烛火下映出她颜面一片隐隐的猩红,就像是被什么诡异莫名的存在附身一般。

浓重的龙脑香、檀香,混着殿宇梁柱陈年积垢的腥臭搅在一起,钻进鼻腔时带着灼烧般的痛感,但她却因为药物和束缚动弹不得,连偏头躲闪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呜咽与哀泣堵在喉间,化作几不可闻的哀绝抽噎。

她是天家血脉,是先帝历千辛征战、收复洛都后诞下的第二代,是这天下最尊贵门庭里饱受呵护的幼者;更因自幼被舍入寺观修行,得“慧明”法号,代表着那位尊贵长辈祈福纳祥——可就是这样的她,此刻却成了五通神案前待宰的“活祭”。

道人踏罡步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乌木剑上的暗金星辰纹理,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灵素的目光落在血池边那些肃立的孩童身上,最小的不过五岁,此刻正睁着呆滞木然眸子,万兽园里那些即将被投喂的小牲。那时候她还能施以怜悯,宛求将其放生,可现在,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慧明君血统纯贵,当为真君首祭。”道人声音像穿透心灵的冰刃,乌木剑的锋刃掠过柔嫩肌肤。灵素猛地闭眼,过往的画面如走马灯般撞进脑海——那是春秋踏青和游猎的鲜衣怒马,华盖羽葆、旗仗如织;离京前的天家长辈,意味深长的交代;还有不久前的雨夜,梁浜带着亲卫闯入宫苑,笑容温和却眼神复杂的移步居城确保安全。

她那时竟信了。以为这位素来亲和相善的小宗伯,留奉广府祖地的国族尊长,真的是为她安全着想。直到喝下半盏掺了药的杏酪羹,醒来便到了这诡异莫名的汇灵阁,听着道人为五通神“引血”的咒语,才明白自己南下广府之行,早已落入精心编织的陷阱。

那位小宗伯也要的不是,她参与的祈福和祭祀;而是借她的皇家血脉,滋养所谓的“五显神道的真灵”,以污秽和破败冥冥之中,洛都潜在的天子气数。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的血流入池中的模样,想象到梁浜踩着她的尸骨,誓师聚众发起反乱的场景。惊骇欲绝的泪水不断滚落,砸在锁链上溅湿了一片片。

但就在乌木剑割开她皮肤刺痛火热的瞬间,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划破殿内死寂!“铛”的一声巨响,一支带着焦糊肉香的烤肉叉凌空飞来,精准地撞在乌木剑上,将道人的剑势生生震偏。烤肉叉余势未绝,钉在血池边缘的青铜法器上,震荡的鲸脂灯盏中火星溅起,瞬间燃着了半幅咒文。

“谁?!”道人惊怒交加,转头看向本该紧闭的殿门不知何时洞开,湿润的夜风吹起、卷动着层层垂落的帷幕,一个身影矗立在殿阁的横梁上,正是江畋!他手中另一支烤肉铁叉还滴着油星,尖端沾着焦痕与血渍,显然方才震偏桃木剑的突袭,与沿途清理暗哨、守卫,最终夺取渡船,顺藤摸瓜登上岛洲的行举,都出自它手。

毕竟,不久之前江畋才找到,正在夜间开火的膳房大灶,以及置备好的诸多现成热食;又顺着连夜冒雨转送吃食的人员,误打误撞找到了附近。也让他意外见到了,这处灯火通明的殿阁内,如此诡异莫名的一幕。就像是时空重合了一般,不由产生了似曾相识的错觉。只是,在这个时空并没有那些妖邪诡异,但人心的罪恶扭曲如故!

因此不等道人站稳,江畋已持叉欺身而上,铁叉带着破空锐响直刺道人心口,叉尖在烛火下泛着寒芒,动作快如闪电。道人竟不闪不避,桃木剑挽出个剑花格开铁叉,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他掌心发麻——这粗陋的烤肉工具在江畋手中,竟比长枪更具穿透力。

“不知死活的狂徒!来人”道人低吼着旋身,却像是金蝉脱壳般,甩出宽大的鹤氅;被刺破、搅碎成一团的同时;急忙向后闪退。两名面无表情、身着灰衫的侍者,闷不做声的迎上前来,一人紧握着暗色斑斓的短刃,另一人手持丝缕泵张的拂尘;一左一右袭向江畋两侧要害,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显然是现场以备万一的暗手之一。

江畋脚尖点地凌空翻起,铁叉在身下划出半圆,恰好挑开左侧侍者的短刃,叉尖倒钩顺势勾住对方衣袖,借着下落力道猛地一扯——侍者重心失衡扑来,江畋屈膝顶在其小腹,同时铁叉横劈,钝头砸在侍者后脑,人当场崩血软倒。

下落时他再撞上,当场闻声包抄的黑衣宫卫,最前一人举刀便劈,江畋挥叉格挡,铁叉柄死死架住刀刃,左手快如闪电扣住对方腕甲,顺势向上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宫卫腕骨断裂,惨叫未及出口,江畋已夺过他手中佩刀,刀光寒芒一闪,精准抹过其脖颈。

温热的血溅在雨披下摆,他毫不在意,反手将铁叉掷出,精准穿透另一名宫卫的肩胛,钉在廊柱上。身后又有两名宫卫持矛刺来,江畋旋身侧翻,避开矛尖的瞬间,脚尖勾住一名宫卫的脚踝,使其重心失衡扑倒在地,同时在清脆的断裂声中,踏碎对方的脖子。

他借势压上另一人,手中佩刀顺势刺入其背心,同时探手夺过另一名宫卫的长矛,手腕翻转,矛尖反挑,当场刺穿对方咽喉。不过呼吸间,半数宫卫已命丧他手,手中武器也从单刀铁叉换成了长短兼具的矛与刀,而廊柱上的铁叉仍在微微震颤,叉尖淌下的血珠滴在地面,与雨水汇成细流。

冷不防道人怒喝着挺剑刺来,江畋挥矛格开乌木剑,矛杆横扫,将一名试图偷袭的宫卫砸得脑浆迸裂。恰逢右侧侍者拾回短刃再度扑上,他干脆弃了长矛,侧身夺过那名死透宫卫腰间的备用横刀刀,双刀交击“铛”地架开挥击的手戟,左刀划开对方小腹,右刀已顺势捅入身后另一名宫卫的心窝。

温热的血溅在雨披下摆,他毫不在意,反手将这具尚有余温的尸身抡起,“嘭”的一声砸向左侧袭来的宫卫,撞得对方短刃脱手。兵器在他手中流转如臂使指,刚夺来的兵器还沾着前主的血,便已成为收割下一条性命的利器。随后混战中,又有更多闻声惊动的宫卫从殿外涌入,试图包抄和围攻之,却在他面前竟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又有人在廊柱后,对着江畋举起精铁的手弩,或用手铳暗自瞄准。他竟不回头,仅凭耳力便察觉身后动静,反手将手戟掷出,精准穿透那名宫卫的肩胛,鲜血四溅的钉在廊柱上;也让蓄势待发的手铳,碰的一声向上射在了空处。惊其他人连忙四散躲闪,却被他蹬踏如飞的撞入其中,变成了接二连三的惨叫不绝……

摆上祭台的赵灵素,银链仍缚着腕间,肌肤的痛感清晰如昨,可眼眶里的泪水早已流干。她望着殿内尸横遍地的惨烈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冰冷的锁链与温热的血污、华贵的绡纱与破碎的尸身,种种反差在眼前交织,形成一股诡异又惊心的冲击。

江畋的身影在混乱中穿梭如电,她竟忘了呜咽,只愣愣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收刀、旋身,将手中染血的横刀、断矛、手戟,接二连三掷向雨幕中奔逃的背影。铁刃破空声接连响起,奔逃者如折翅的飞鸟、中箭的猎物,一个个惨叫着跌落,滚倒在大池边缘的泥泞里,血水混着雨水漫过他们的衣甲。

江畋立在殿门处,冷眼看着最后一个逃走宫卫倒在雨里,这才转身折返。“还有多少送死的?”他声音冷冽如冰,踩着宫卫枕藉的尸身前行,靴底碾过血污发出黏腻声响。路过廊柱时,他伸手拔下嵌在柱上的断矛,顺带抬脚一碾,“咔嚓”一声踢断了那名濒死宫卫的脖颈,对方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内殿阴影中,一道身影猛地窜出,正是此前藏身未逃的道人。他显然被江畋的狠厉震慑,手中乌木剑虚晃两下,却不敢上前,反身一把拽过僵直在祭台上的女童,用木剑刃死死架在孩子纤细的脖颈上:“你若再上前,我便宰了她!”

“尽管动手。”江畋闻言,竟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翻倒的供桌上,甚至抬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示意他“随意”。道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涨得铁青,五官都扭曲起来:“你……你不是来救人的么?如此杀戮,岂不是……”

江畋闻言,竟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翻倒的供桌上,屈起手指弹了弹桌沿的血渍,斜眼睨着身体绷紧、握剑的手臂都在微颤的道人:“谁告诉你,我是来救人的!”

他声音不大,却像扎进人心中的冰棱,“区区一群装神弄鬼的苟且玩意,既然让我撞上,杀了就杀了,与她何干?”说着抬下巴指了指道人刀下的女童,语气里满是嫌恶,“这个毫无用处的累赘玩意,你爱杀就杀,快点动手,别耽误我赶下一场呢!”

道人脸上的铁青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清般张了张嘴,握着乌木剑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他预想过对方暴怒、妥协,却从没想过会是这般全然不在乎的态度。连祭台上的灵素都愣住了,忘了挣扎,怔怔看着那个玄色身影,忽然觉得这乱入的怪人,比持剑的道人更让人看不透。

“你可知,她是谁人么?”他猛地喘着粗气,激动地将女童往身前又拽了拽,声音竟带着几分嘶哑的叫嚷,“她是……”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畋直接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斩钉截铁的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里藏着他从宫卫身上搜来的火铳,“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不久前刚被当殿炸上天的,那劳什子孝感王么!”

“什么!”这三个字如惊雷炸在道人耳边,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骤缩,瞠目欲裂地嘶吼:“这不可能!王上身负众望,手握重兵,居城更是层层设防……万万不可能!你这贼子,安敢欺我呼……”

他激动得扬起头面,脖颈青筋暴起,全然没察觉江畋已悄然侧转身体,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黑铁枪管的火铳。下一刻,沉闷的“嘭”声骤然响起,道人右眼窝处炸开一蓬刺目的血色,铅子入肉的闷响混着他的惨叫,让殿内瞬间死寂。

他握剑的手无力垂下,身体重重向后仰倒,后脑撞在供桌角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江畋随手丢下还在冒烟的火铳,火铳砸在血污中溅起点点血花。他缓步走到气绝边缘的道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吐出两个字:“傻缺。”

祭台上的赵灵素浑身一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听清了“孝感王”“炸上天”这几个字,心脏狂跳起来。却又惊喜莫名、充满着某种期许的,望向偌大殿阁内,唯一还站立的身影;就像是亲眼所见,《刺客列传》之类的传奇典故中,走出来的活生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