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坤伶社雕花的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叶萌正对着铜镜勾脸，指尖蘸着油彩，在眉骨处细细晕染出凌厉的弧度。
今天要演《野猪林》，林冲的老生扮相讲究眉眼藏锋，既要有英雄落难的沉郁，又不能失了武将的英气。
“萌萌，你这眉画得越来越有神了！”小雅端着一壶刚沏好的菊花茶走进来，看到镜中初具雏形的扮相，忍不住惊叹，“昨天李大爷带来的那批老戏迷，今天一早就堵在门口了，说就等着看你演的林冲呢！”
叶萌放下狼毫笔，对着镜子左右端详，指尖轻轻拂过鬓角：“老祖宗传下来的玩意儿，差一分都不行。”她拿起水纱，熟练地缠在头上，固定住发冠，“黎延呢？没见他来搬道具？”
“黎哥去巷口买包子了，说今天加个菜，给大家换换口味。”小雅把茶杯递到她手边，压低声音道，“对了，昨天我在网上看到，伊晓最近在拍一部民国戏，里面有京剧元素，听说她为了找感觉，去了好几个戏曲班社采风呢。”
叶萌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伊晓这个名字，她从黎延偶尔的提及中听过——鼎盛传媒力捧的影视新星，也是当年那场“骚扰”风波的始作俑者。
原剧情里，正是伊晓为了试探周伟逸的心意，自导自演了被黎延“纠缠”的戏码，才让本就对伊晓心存占有欲的周伟逸勃然大怒，动用所有资源将黎延雪藏。
“采风？”叶萌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紧接着是黎延熟悉的嗓音：“叶老板，刚出炉的猪肉大葱包，还热乎着呢！”
叶萌掀帘走出后台，就见黎延推着那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个油纸包，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工装夹克，袖口随意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同，多了几分烟火气。
“怎么买这么多？”叶萌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一个油纸包，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这些日子帮着修戏箱、搭戏台磨出来的。
“李大爷说今天要带几个票友过来，人多，得多备点。”黎延笑着擦了擦汗，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扮相上，眼神亮了亮，“林冲？这身行头衬你。”
叶萌挑眉，故意转了个圈：“怎么，黎影帝要指点一下？”
“不敢当。”黎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叶老板的身段唱腔，比我当年演的林冲像多了——我那时候拍古装剧，导演还说我眼神太‘飘’，缺了点沉劲儿。”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现在才明白，那股沉劲儿，得是日复一日在戏台上磨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对话。黎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沉了沉：“他们来了。”
叶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巷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正是伊晓。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套装，戴着墨镜，身后跟着几个助理，排场十足。
而从副驾驶下来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英俊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阴郁，正是鼎盛传媒的总裁，周伟逸。
“黎延，好久不见。”伊晓摘下墨镜，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却在黎延和叶萌之间转了一圈，带着几分审视，“这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女老生叶萌吧？果然气度不凡。”
叶萌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她能感觉到周伟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像带着钩子，冰冷又锐利，让她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上位者审视猎物的目光，和王总监的轻蔑不同，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伊小姐来坤伶社，有何贵干？”黎延往前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叶萌挡在身后，语气冷淡，“这里是唱戏的地方，不是你们娱乐圈谈生意的场合。”
伊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语气带着几分委屈：“黎延，你还是这么针对我。我只是听说坤伶社的京剧很有特色，正好我新戏里有京剧元素，想来取经学习而已。”她看向周伟逸，声音柔了几分，“周总也是担心我找不到好的老师，特意陪我过来的。”
周伟逸这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叶小姐，久仰大名。我司有意投资传统曲艺项目，坤伶社底子不错，若是愿意合作，鼎盛传媒可以提供资金、宣传，甚至帮你们对接全国巡演的资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萌身上，“条件是，黎延必须离开这里。”
这话一出，小雅瞬间变了脸色，老张头也从屋里快步走出来，攥着围裙的手都在抖：“周总，您这是什么意思？黎先生是我们请来的帮手，怎么能说赶就赶？”
叶萌轻轻按住老张头的胳膊，往前站了半步，与黎延并肩而立。
她没看周伟逸，而是望向伊晓，眼神锐利：“伊小姐说要‘取经’，可我怎么看，更像是来‘拆台’的？鼎盛传媒的投资，怕不是想把坤伶社变成你们娱乐圈的附庸，让京剧给明星陪衬？”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戏台上的铿锵劲儿：“我们坤伶社虽小，却守着‘戏比天大’的规矩。京剧是用来唱的，不是用来炒作的；黎延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你们想赶走就能赶走的。这笔投资，我们不稀罕！”
周伟逸的脸色沉了下来，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鸷。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老生，竟然如此硬气。
伊晓则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叶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只是一片好心……”
“好心？”黎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伊晓，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当年你为了试探周伟逸的心思，自导自演被我‘骚扰’的戏码，害得我被全网封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份‘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