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沐阳郡世子田疆的姿态,出人意料的低。
“贤弟当知,东海郡,几乎可以算是我常州第一大郡,”田疆苦笑道,“他们有常州最多的人口,最高的粮食产量和最精良的武器装备,而且东面东夷,无论修士或者士卒,皆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精锐,反观我沐阳郡,却是只知经商的内陆郡,将士装备倒也不差,可多是不曾经历战火洗礼的,真要是直面妖夷,只怕......”
洛川轻轻一叹,“田兄所言不无道理,沐阳郡的难处,我能知之......”
田疆闻言精神一震,随即开口问道,“贤弟知我,贤弟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可能为我沐阳郡如何守住卫城,指条明路?!”
“这......”洛川面现为难之色,可终究似是抹不过面子,开口道,“北夷势大,战争的主动权并不在你我一方,我们无法决定北夷是否攻城,只能想办法,看如何去做,更能守住城池罢了......”
“正是!”田疆挺直身子,听得仔细,眼睛直直盯着洛川,“贤弟请说,为兄洗耳恭听!”
洛川轻叹一声,道,“想要守住卫城,不外呼内无漏洞,外联强援。所谓强将强兵,沐阳郡就算再无战事,一众将军里也总有最善战者,令其守城,可以团结将士,安抚平民,打造防线,弥补漏洞,使自身强韧,不至于北夷兵临城下,便军心溃散,不战而败。”
田疆点头,追问道,“贤弟言之有理,那这外联强援......?”
洛川道,“眼下能为沐阳郡援助者,并不多,山南郡将一切赌在济城,自身难保,渭北郡处于后方,自恃无虞,沐阳郡可以争取的不过几方,其一,则是东海郡,卫城若失,东海郡西部便也失去屏障,北夷可以长驱直入平原地带,直接威胁交城,眼下东海郡虽将主要力量集中于北线,却也不曾忽略西线,其或可以成为外援之一。”
“其二,则是江州援军,我听说江州北上援助的一支战车精锐大半去了济城,却也有小半去了平城,相比于卫城而言,平城几乎可算是必失之地,或可以争取使其提前东迁,一同驻守卫城,其三,则是一支来自江州的志士,由江东郡太守窦太虚发起的,这一支力量如今尚在宁州城,田兄当可以与其首领一晤。”
田疆见洛川说到这里就似是说完了,便不由得前倾了身体,有些期盼的问道,“贤弟......还有么?!”
洛川这一次越发的犹豫,终究是长长一叹,道,“田兄,你此番来河城见我,所求为何,洛川其实心中明白,可河城一战,无论是随我来此的那一支天下志士,还是被我收拢至此的苍山郡残军,尽皆损失惨重,不说前方将士,便是今日回来见你之前,我才从一位前辈羽化之地返回,那是一位进入七境巅峰多年,在河城之战破境至明灵八境的强者啊,就这般殉道河城,包括此时帐内田兄可见众人,谁不是在那一战里负伤不轻的?!”
田疆的目光看向千雪和影子,又转向苏一鸣和江清韵,面色悲戚,“可是贤弟,你方才所说那几支外援,若是可以争取,为兄哪里还会厚着脸皮来你这里讨嫌,那些人哪里是如你一般真心救援的,实在是......为兄也没有办法了啊......”
洛川面色纠结,终究还是一咬牙,艰难开口道,“田兄有难处,洛川不能置之不理,如此,我便......”
“且慢。”
田疆眼睛里才刚闪烁的一点光芒,就被这一声侧旁响起的声音浇灭,他寻声看去,就见苏一鸣已经收敛了笑容,肃然看来。
“世子与我家太守大人之前的情谊,苏某看在眼里,感佩非常,然则兵者大事,不可草率,”苏一鸣起身朝着洛川躬身一礼,道,“太守大人既为河城联军主帅,当以河城为先,眼下河城大战才刚止歇,修士人人带伤,将士疲惫不堪,兼且城墙破损,城内狼藉,北夷却未走远,仍有大军盘踞于山城内外,随时可能来攻,此时此刻,我等如何能弃河城而去援助卫城?”
洛川被这一番话说得面色难看,只能不语。
田疆却是将苏一鸣上下打量了一番,拱手问道,“还没请教这位大人是......?”
苏一鸣草草拱手回了一礼,道,“见过世子,在下离郡客卿,苏一鸣。”
“原来是苏客卿,久仰久仰,”田疆陪笑道,“不过田某有一事不明,苏客卿虽出身东海郡,但既然如今已是离郡客卿,为何不为离郡太守考虑?要知道离郡太守终究是要返回离郡的,这座河城十有八九要落在东海郡的手上,敢问苏客卿,你让离郡太守死守这座河城到最后,东海郡能给他什么好处?”
苏一鸣冷哼一声道,“我家太守大人不远万里驰援常州,难道是贪图名利?况且东海郡乃是礼仪之邦,自不会失了礼数,得知我离郡缺乏粮草,已答应将五船粮草,送到汉州!”
田疆忽的哈哈大笑,继而摇头擦泪,伸出五根手指自己低头看了看,复又摇头,道,“五船粮草,五船粮草就换了一座大城,东海郡还真是凭空捡了大便宜......”他忽的抬头看向洛川,将那五根指头握紧成拳,“贤弟!你若能答应驰援卫城,我沐阳郡,愿赠粮一百船!另加丝绸瓷器等财物五船!贤弟!”
他起身拱手而拜,“为兄田疆,为家父心忧而心忧,为百姓惊惧而惊惧,特此来向贤弟求援,还请贤弟看在你我以往情分上,施以援手!此番恩情,沐阳郡田氏,必不敢忘!”
洛川闻言为之动容,忙上前将田疆扶起,道,“田兄怎能如此,折煞洛川!”
另一边苏一鸣却是冷声问道,“敢问世子,东海郡那五船粮草虽少,心意却是真真切切,如今船与粮食已在龙口城港内停泊,世子那一百零五船粮食和财物,可是当真?要知道大战就在眼前,钱粮调配,可是能遥遥无期的......”
“苏先生,不得无礼!”洛川压抑了怒意道。
苏一鸣躬身行礼,田疆则安慰洛川道,“无妨,这位苏客卿是有些才学的,若是他能真心为贤弟考虑,也是一桩美事,”他看向苏一鸣道,“此番若是你我两郡可以达成援助盟约,则田某返回沐阳城之日,便是一百零五船钱粮南下汉州之时,不过......”
苏一鸣问道,“不过什么?”
田疆一笑,看向苏一鸣道,“不过我知道如今的离郡尚无港口,且与那广郡交恶,广郡水师闻名天下,田某可以保证将那一百零五船财物分批送抵汉州,苏客卿可能保证这些财物不会落入敌手?!”
苏一鸣面色一冷,道,“哼,此事无需世子担忧,苏某自有办法。”
“好,”田疆道。
苏一鸣眼珠子一转,又朝洛川拱手道,“太守大人,以如今河城局势而言,援助卫城之事也非我等一言可以决断,尤其苍山郡三公子姚元孝已接受东海郡苍山候之封,若只是你我携带天下志士援助卫城,也不能确保卫城不失,臣有一计,可保卫城!”
田疆眼神中厉色一闪。
洛川则冷冷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