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金宝奇道:“玉京城是天下有名的绝域,你为什么进来?跟地母有仇?”
包驰海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想进来拿点东西,失手被抓而已。”
天底下的贼,是不是都把“偷”说成是“拿”,成了仙也一样?“你从前到底想偷什么?”
“不过是一场意气之争。”包驰海怅惘,“当年玉京城的名声已经很大了,外头都传这里是鬼城绝域。包驰山就跟人打赌,能从这里偷走风露金莲,再全身而退。”
凌金宝插嘴:“那他死得可真不值。”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就反对,但包驰山坚持要来。唉,这两千年来,我每天都想狠狠扇他几十个大耳括子!”作为附在兄弟身上的阴神,包驰海没办法掌控主动权,“其实除了这株风露金莲,包驰山更想拿一棵叫魂草,这东西是制作壮魂散最重要的主药。当时他最喜欢的子嗣天生魂弱,活不过七岁,唯有壮魂散才能延他寿命。我俩找遍天底下的灵山,都没有合适的年份。后来几经辗转,才听说玉京城里有五百年的叫魂草,药力不强也不弱,刚刚好。包驰山就想来摸一株,结果——”
他叹了口气:“他死了,我逃了,但也逃不出玉京城,就在这里摸黑住下了。”
“你是黑户。”没经过地母允许,就私自入住玉京城,这不是黑户是什么?
凌金宝对他存疑:“就算你是阴神,不碰血肉两千年,怎么还能存在?”
“这个地方很特别,其实夹在虚与实之间。”包驰海敲了敲石墩子,“地母也没料到我们是一人双魂,见包驰山死了,就叫手下处理掉,我本想借机溜出城去,但也非常虚弱,害怕走不到城外就魂飞魄散,途经这里,正好有个寄魂瓶吸引我,我就一头扎进来休息。”
“地母吞吃的遗迹和古城太多,这玉京城里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恐怕连它自己都记录不全。”他接着道,“结果我这一睡就不知睡了多久,估摸着有好几百年吧?等我再醒来,玉京城的面貌都换了,妖怪也换了,而且数量庞大,甚至还有一些人类的奴工。”
“等我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这该死的破瓶子绑定,走也走不远。”包驰海叹气,“那时我才知道,这东西不是寄魂瓶,而是寄梦瓶!”
“梦?”凌金宝看向裂隙,“你说我在梦里?”
“这道裂隙,就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包驰海往墙缝一指,“不过梦还没开始,你仍然身处现实。”
他又叹气了:“我从阴神变成了梦魇,所以才被绑定在玉京城!”
“地母不知道你的存在?”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包驰海耸了耸肩,“我觉得它不在乎。这可是鬼城,乱象多了去。”
鬼城里头闹鬼、闹梦魇,那不该是家常便饭吗?
“说完我了,说说你们吧。”包驰海吹了口气,凌金宝身边一盏小小的油灯就亮了起来,“你们进玉京城,想拿什么?风露金莲,还是地母的命?”
“都想。”
包驰海一指外头:“方才经过的那头巨蜥还不是最可怕的追兵。地母手下有一头乌鼍,生前是一头巨鳄,地母用自己的岩灰填充它的遗骨,制成了第一头忠心耿耿的宠物。这东西只听命于地母,又擅于潜伏,平时都在潭底秘境睡觉,几年也难得出来走动一回。我们兄弟俩就是被它啃了。对了,我听路过的妖怪们说,灵山打上门来了?”
“城外热闹得很。”
“地母从前屡遭大战,最后都能胜出。”包驰海连连摆手,“你们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听我一句劝,趁着还没被地母发现,你们赶紧逃出城去吧。否则等地母料理完城外之事,你们想跑都跑不掉了——”
他顿了一顿,指了指自己:“我们便是前车之鉴。”
“据说你们当年接近了地下城的白房子,然后才失手的?”
“不不。”包驰海抬脚,轻轻踩了两下地面,“我们找了好几个秘境,甚至连玉京城所谓的‘宝库’也翻过了,还是没找到风露金莲,结果误打误撞进了另一个秘境,就败露了行踪。”
“像你们一样,我们事先也收集很多线索、做了很多功课,但根本不知道杜支山还藏着一个秘境。”
凌金宝沉默片刻,忽然道:
“你一直说‘你们’。你怎知我们进来几个人?”
“四个。三个伪装成独眼巨人,一个是大蜘蛛。”包驰海笑了笑,“你们先前也经过这里,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我先前说过,独眼巨人一般不会进入这个区域,除非是奉命,所以你们一进来就很惹眼。玉京城乱则乱矣,其实暗中自有秩序。”
凌金宝默然。作为外来者,他们哪里知道城里这些门门道道?
“你们进入长风谷驻地,之后只出来你一个人,可见其他人都往后头的杜支山去了,啧啧,这不是秃子头上蹦跳蚤——明摆着的么?”
“这里暗中多少双眼睛,都瞧出不对。你们自觉天衣无缝,其实处处都是破绽,否则那头大蜥蜴怎么会来逮你?那必定是有妖怪通风报讯了。”
凌金宝心中一动:“你们当年也去过长风谷驻地,见过刘一升,对吧?”
刘一升也提及,他跟姓包的潜入者聊过。
“见过,还跟他聊了很久,然后就想办法潜入杜支山——和你们一样。”包驰海苦笑,“我们也判断,风露金莲就在杜支山里。”
“发生了什么事?”
“杜支山是个秘境,这玉京城最重要的秘境!”包驰海一字一句,“地母把风露金莲种养在杜支山当中,而这个秘境,是上官飚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
“少年时期?”凌金宝一怔,“你知道上官飚是……”
“当然知道,他控制了地母。”包驰海道,“刘一升把长风谷往事也说给我们听了。我们在秘境中见到上官飚,非常惊讶,但他压根儿不认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