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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刺史的府邸位于西湖边上,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靠着湖边的小榭里,赵夫人聂氏半依靠在榻上,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酸梅汤,尝了一口,便随手递了回去,丫鬟将酸梅汤放入盘中,另外一个丫鬟拿了冰过的帕子轻轻给她擦去额头的汗珠。两旁各有一个丫鬟摇着扇子,又有一个丫鬟跪着捶腿。

“真热啊,”聂氏不耐的道,问站在一旁候了许久的年轻媳妇:“那女子还在那边候着?”

“是,一直在那候着,也没出声问过人。”年轻媳妇低头道。

“哼,一个女户,也敢来求见我?!”聂氏皱了皱眉头,道:“表妹嫁了范家,原以为会长进些,还是这么小家子气,居然和商人搅合在一起,眼皮浅的。”

“表小姐哪里能和夫人比,”旁边另外一个婆子,堆了满脸的笑,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肩,道:“那范家也就是个清贵了,人又多,光表小姐嫁的这一房,就有六位少爷,四位小姐。表姑爷又是个迂腐的,还喜欢些红袖添香的事,表小姐现在膝下就有好几个庶出子女了。她又没有夫人您的十里红妆,也就只能做这些下贱事了。”

“也是,”想起那向来清高的表妹吃瘪的样子,聂氏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也得给表妹一点面子,赵林家的,你叫你家那口子,陪她去趟衙门,帮她弄个通商证书,也算我收了她这些礼。”

“夫人善心!”赵林家的笑着恭维道,退后而去。走出聂氏的视线后,婆子摸了摸衣袖里的银子,啐了一口,心道,瞧不起人家,人家送的那礼却是收得快,送上门的生意和银子不去赚,聂家都已经快败光了,还端着这高门贵女的架子。

望着仍然带着得体的笑容,仔细瞧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的凌清羽,叶十一觉得火气一股股的往上涌。

那些婆子,将他们二人带进这个角门的偏厅后,便一直晾着他们,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水都没有一口。想起凌清羽送的那价值万两白银的礼物,叶十一觉得肉痛,这要是买十全大补汤,得能买多少啊,到这,茶都没得喝一口。他还好,就当站桩一样,但是姐姐没练过功夫,这么坐着一定累死了。

“哎呦,凌当家的,实在对不住,”赵林家的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道:“夫人前头有客,实在无法招待。”

“无事,”凌清羽笑道:“如果夫人不得空,那小女子也先告辞了。”

“夫人也吩咐了,要我家那口子带你去衙门,开个通商凭证,你看。”赵林家的道。

“那真是多谢夫人了,嫂子您看,咱现在就去?”凌清羽笑着扶过赵林家的,顺手递了块银子在她手里。

赵林家的立马喜笑颜开,送了凌清羽出去,快要出门的时候,低声道:“厚德街的香料铺子是莫家的产业,听说他们家在闹分家,那香料铺子又没了货源。”话说到这,正好走到门口。

凌清羽对赵林家的施了一礼,又对守在门口的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施了一礼,笑道:“如此,麻烦管事了。”

男人见了自家媳妇的脸色,便也笑道:“夫人的吩咐而已,不值得凌当家谢。”

凌清羽做了个请字,赵林便上了马车前头,和燕三坐在一起。凌清羽自带了叶十一上了马车。

赵林家的退回门里,关上角门。便有小丫头凑上来道:“妈妈你见着没,那小丫鬟长的可真漂亮。”

“你管人家那么多,快去打扫收拾。”赵林家的作势打了她一下,等小丫头跑走,拢了拢头发,暗想,那凌当家的小丫头都能训练成两个时辰动都没动一下,可见这凌当家的是个厉害人物,也是,能跑海运的人怎么可能不厉害,夫人是个清高的,但是二爷可不是,如果二爷能和她合股,那么自家那口子说不定能得个掌柜?

赵林家的自在打着自家的算盘。坐在马车上的赵林却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旁边这个年轻人,虽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是下去的每一鞭,都精确无比,赵林是个练家子,也跟着二爷跑过货,可是他坐在这个男人的旁边,却无端的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年轻人,是个高手。

燕三见赵林越挪越远,就快掉下马车了,皱了皱眉,将杀气收敛起来。赵林松了口气,将屁股挪了回来。

到的衙门的时候,赵林的态度便恭敬了很多,也不多话,带着凌清羽很快的办理好手续。

凌清羽揣着那个她本没想办的杭州通商许可,走出衙门,塞了张百两银票在赵林手里。

赵林却马上恭恭敬敬的将银票退回给她,道:“当家的,这个在下不能收。”

“你不错,”凌清羽没装贤淑了,笑道:“这个不是给你的小费,是你啥时候在赵府呆不住了,或者不想呆了,用这个出来,然后找我,我必不会亏待你。”然后笑着上车走了。

“你为什么要他来做事,他们家的都没好人。”叶十一鼓着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姐姐教你,这个男人衣衫虽然陈旧,却是干干净净妥妥当当,连磨破边的袖口都修补的看不出痕迹。他站着和坐着时候身姿笔直,走路的时候脚却有些跛,和人交谈话不多,每一句都在点上,办事速度快,效率高。”抱过叶十一,揉了揉他那气鼓鼓的脸,凌清羽笑道:“他的衣衫陈旧还有补丁,说明他在赵家不得重用,所以钱不多,他的身姿说明他受过训练,但是跛足说明他受过伤,一个受过训练而且受过伤的人,却没钱,说明他不仅是不被重用,很有可能还被排挤。但是这个人是个人才,而你姐姐我,缺人才。”

“他练过武,而且功夫还不错。”燕三在前头道。

赵林手上拿着银票,死水一般的心微起波澜。他和哥哥年幼的时候被卖进赵府,做了赵府二爷的小厮,跟随二爷习武识字。二爷不像大爷一样喜文而是好武,又喜欢扮作商人的样子走货。时常带着他们和其他的随从出去走货,结果有次碰上山贼,哥哥为救二爷而死,而自己也残了条腿。老妇人却听了大夫人的话,将此事怪罪于他们这些随从身上,哥哥死了不仅没有任何说法,自己还被打了五十板子,差点就被打死,等他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后,二爷又找了他过去,将身边的丫鬟许配给了他做媳妇,那时候,他的确是欣喜的,以为二爷是嘉奖他,可是洞房之夜才知道,这媳妇早就是二爷的人了,而且还有了身孕,只是二爷马上要娶亲,二夫人是从汴梁嫁过来的望族女子,二爷便想了这么一个招,让他娶了这个丫鬟,先遮掩过去。为了表示大度,还将他快到期的身契还了给他。

赵林苦笑了一下,凌当家应该是个好东家,但是如果他要真去了她那,按照赵二爷的性格,一定会视她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