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的嗡鸣声在徐怀璧的耳畔响彻。
让他短暂的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但不影响他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
徐怀璧踉跄了几下,抬起头,深呼吸。
神都的上空飘荡着灰烬。
眨眼间,又落了雪。
雪落在地。
有些仍然纯白。
有些瞬间成了鲜红色。
徐怀璧逐渐能听见声音。
就也听见了褚春秋的话。
“没想到这一下没把你打死,但也好,省得让你死得太痛快。”
褚春秋吐出口气,这一招也对他消耗很大。
他身影轻飘飘落在地上。
稍微活动了下筋骨。
就执剑又杀了上去。
徐怀璧打起精神,持剑迎击。
但两把剑相撞的瞬间,徐怀璧即刻就落入了下风。
险些被褚春秋一剑砸趴下。
咬着牙的徐怀璧忽然低身,斜刺里滑出,甩手一剑就带起了一篷血花。
褚春秋吃痛,低眸看了眼腰侧,满是怒意的转身。
在徐怀璧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形的时候,一道剑气便斩了过去。
徐怀璧很狼狈的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而褚春秋又一举剑,天上飘落的雪花就瞬间凝结成冰,然后形成剑的模样,如下雨一般,朝着徐怀璧溅射而去。
徐怀璧当即舞起剑花,迸出无数道炁,把冰剑一一拦截。
他同时也往后飞速撤退。
褚春秋则往前疾掠,攻势大开大阖。
两人一进一退,相互出招拆招。
但自始至终,徐怀璧都处在下风,每一次应对皆是很勉强。
褚春秋很快就又加重了攻势。
徐怀璧当即中招倒地。
褚春秋抬脚就踩在了徐怀璧的身上,提着剑,低眸俯视他,说道:“只能说,不愧是你,明明已是强弩之末,还能撑这么久,但也到此为止了。”
徐怀璧伸手抓住褚春秋的脚踝,嘶哑着声音说道:“还没完呢。”
褚春秋冷声说道:“你没机会了。”
他举剑就刺。
但只听嗡的一声。
褚春秋脚下一空。
徐怀璧竟已不知所踪。
褚春秋脸色一变。
他立刻环顾左右。
很快就瞧见了徐怀璧遁逃的身影。
褚春秋冷着脸说道:“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他身影一闪就堵在了徐怀璧的前面。
“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是想朝着山泽的人求援”
“但他们各自都有对手,怕也是自顾不暇。”
“而且你不是说要独自杀我么现在又要找人帮忙了”
“徐怀璧啊徐怀璧,以前的你确实让我嫉妒甚至害怕,可如今的你,就只是这样了,你逃了躲了这么多年,让我残缺这么多年,此狠,无绝期。”
“我必然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怀璧轻笑道:“还真会贼喊捉贼啊,若非当年你先动了歪心思,我又怎能还礼,只是相对来说,你身心的双重折磨,确实更痛,但也是你活该。”
褚春秋铁青着脸。
他是个正常人。
突然就不正常了。
又要维持住心理的正常。
那是相当难熬的一段岁月。
哪怕他现在的心理也不正常,可最起码没有往最糟糕的地方走。
他不懂得宫里的内侍是怎么说服自己的,但他接受不了这份残缺。
这是无与伦比的伤痛。
他恨不得把徐怀璧挫骨扬灰。
被一句话挑起无尽怒火的褚春秋,爆发出了更强的气焰。
他没有出剑,而是用拳头,狠狠砸在徐怀璧的脸上。
他想让徐怀璧更痛,死得更惨。
徐怀璧被这一拳直接捶飞出去很远。
虽然他们不是武夫,但凝聚着炁的拳头,以武夫的方式打起架来,也不容小觑。
褚春秋追上去,挥舞着双拳,狠狠砸击。
伴着血花飞溅,徐怀璧无疑被揍得很惨。
但他愣是没吭一声。
他是故意在激怒褚春秋。
因为凭力量,他的确打不过褚春秋。
哪怕褚春秋的怒火一直都存在。
但没有比徐怀璧再火上浇油,更能让褚春秋的怒火再攀升好几段的了。
完全被怒火冲击的褚春秋,就会失去理智。
徐怀璧也就有更多反击的机会。
暴怒的褚春秋会不会直接把他打死,也未可知。
只是徐怀璧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唯有放手一搏。
他在尽可能避开要害的同时,积攒着力量。
而且是打破极限的力量。
这个时候就不是考虑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
是必须得拼尽一切。
因为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而另一边的赵熄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把踩着傅南竹侧脸的脚挪开。
没有半点犹豫地掠走。
但迎面是陇骑兵杀了过来。
赵熄焰冷着脸,直接冲了上去。
舒泥把傅南竹搀扶起来。
他们转眸看向皇宫的上空。
三帝的身姿尤为雄武。
可就在下一刻。
隋新帝的光影直接就崩散了。
姜望收回长夜刀,看着愣住的陈景淮,笑道:“就算请出祖宗出来也没用。”
陈景淮怒目欲裂。
大隋的四代帝王,隋高祖是毫无疑问最强的,隋太宗其次,他们两个生前就是大物,但隋新帝就弱很多了,只说修为,还不如陈景淮。
所以姜望轻描淡写就抹杀了隋新帝的先灵,陈景淮虽怒,也没那么在意。
他当即第一时间把隋高祖以及隋太宗的力量加持己身。
但却不是完全的。
可也足够让陈景淮的力量又攀升数筹。
他接着厉声喝道:“大隋镇守神何在!”
话落。
青玄署里就响彻一声龙吟。
整个牢狱十数层被打破。
有金光璀璨的龙呼啸而出。
盘旋在整个神都的上空。
唐棠见此,往前迈出一步。
姜望只是瞥了一眼。
然后朝着唐棠摇了摇头。
陈景淮以极快的速度就朝着姜望掠了过去。
姜望也出刀迎击。
可以说是得到隋高祖以及隋太宗的部分力量加持,陈景淮的力量也已今非昔比。
姜望一刀竟没有直接将其击退。
而陈景淮的信心也无疑更足了。
虽然有唐棠在虎视眈眈,尤其杀他之心很重,肯定不在乎是否此时出手。
但陈景淮又哪还顾得了这些。
姜望有信心解决他。
他现在也有信心能解决姜望。
就看谁先解决谁。
长公主在唐棠旁边说道:“姜望的自信有些重了,陈景淮已经豁出一切,更得到先祖的加持,在大物里恐怕也是极强的存在,你应该去帮他。”
唐棠蹙眉说道:“看来你对陈景淮是彻底失望了”
长公主说道:“就算不失望也没有办法,我得守住大隋,他只是咎由自取罢了。”
唐棠说道:“若换作年轻时候的我,姜望的阻拦,让我心头杀意无法释放,不提后续的影响,他也不可能拦得住我。”
“但他要亲手杀死陈景淮,我得给他这个机会,这点问题也不会对现在的我有什么修行上的影响,大不了事后找些倒霉的家伙出出气。”
“至于姜望是否过度自信,目前来看,他尚能应对自如,我相信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犯蠢,或许他还潜藏着更强的力量未出,所以也不在乎陈景淮有多强。”
“他只是纯粹不想让陈景淮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而是要让陈景淮崩溃更崩溃,退一步讲,他就算玩脱了,也有我给他兜底,所以此时此刻,我不会介入。”
唐棠抬眸瞧了眼天上的大隋镇守神。
既为镇守神,其实也就等于是大隋气运的化身。
尤其这是最开始的镇守神,而非后裔。
最早是跟着隋高祖的。
说祂是人间敕封的正神也不为过。
平常的时候,或许力量没那么强。
但若在面临亡国的时候,有一国气运傍身的祂,彻底展现身姿,绝不可小觑。
现在说大隋亡国就太早了。
可陈景淮是的确已抱着仿若亡国的姿态,把一切手段都用出来了。
气运加持在陈景淮的身上与加持在大隋镇守神的身上,是不一样的。
所以因为大隋镇守神的出现,唐棠才想介入其中。
而唯一没想明白的就是姜望又阻止了他出手。
唐棠很认真观察着大隋镇守神。
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问题的问题。
大隋镇守神自出现后,除了在神都上空盘旋,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祂没有袭击任何人,也没有帮着陈景淮打姜望。
这便有了多种可能性。
要么陈景淮对其另有安排。
要么是姜望提前做了什么。
想到后者,唐棠就很诧异。
那毕竟是大隋的镇守神,姜望做什么,能让其不帮着陈景淮
就算大隋镇守神已觉得陈景淮德不配位,开始选择别的人选,择一位新的皇帝认主,此时此刻,陈景淮也毕竟还是皇帝,帝王的气运仍在。
唐棠没想明白也就暂时不去想,后续自然会有答案。
而长公主也时不时的看向镇守神。
眉眼间有颇多思虑。
陈锦瑟在一旁,背着九姑娘,低眸不语。
相比别的,对于九姑娘的死,他很难不悲伤。
虽然九姑娘要比他大几岁,但也是一块在长公主府里长大的。
他无疑是把九姑娘当亲姐姐看待的。
他现在很后悔,应该自己一个人来,应该让九姑娘留在长公主府。
......
嘭嘭的闷响响彻在皇宫各处。
那些宫殿也纷纷坍塌。
姜望与陈景淮的身影纵横其间。
打得很是激烈。
虽有大阵的防护,但随着他们力量的增强,也逐渐变得不稳。
唐棠又另行封锁。
陈景淮很疯狂。
没有防御,只有进攻。
他披头散发,双眸赤红。
每一次出手,身上都迸溅血花。
那意味着多重力量的加持,已让他的承载力到了极限,或者说,打破了极限。
反而是帝王的气运在护着他,否则他自己就早已承受不住,爆裂而亡。
陈景淮此时完全没想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只想着让姜望死。
他嘶吼着,吐着血,竭尽全力的出拳。
姜望很平静的把他的攻势尽数接下。
刚开始的时候,姜望得承认,他稍微感觉到了些吃力。
但越往后打,陈景淮的力量也就越弱。
甚至衰弱的速度极快。
让姜望才刚兴奋起来,就又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只是看着越来越疯癫的陈景淮。
应付着对方的每一次出手。
陈景淮未有所觉,只以为占据了很大的优势,更兴奋且疯狂的出击。
他一拳砸出。
姜望侧身避开。
直至宫墙位置,沿途一切都被摧毁成废墟。
皇宫里躲着的人,连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就纷纷化作飞灰。
姜望只是拍了拍衣裳,随后正式还击。
同样的一拳砸过去。
陈景淮却避都不避,跟着一拳迎了上去。
拳头触及的瞬间。
只听咯嘣一声。
接着,陈景淮就变了脸色。
凄厉的哀嚎声随之响了起来。
他的手腕直接就断了。
姜望面无表情,伸手拽住陈景淮的手臂,一个膝撞上去,陈景淮就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姜望抬手摁住了陈景淮的脑门,掌间炁迸发,就将其轰飞出去。
陈景淮落地后仍在哀嚎。
姜望也紧接着落在他的面前。
陈景淮狰狞着面孔,嘶吼道:“我怎么可能还打不赢你!”
姜望轻蔑道:“那就让我告诉你,迄今为止,我最多才只发挥了六成力量。”
陈景淮猛地一怔。
他不相信。
最多发挥了六成力量,不是一直在发挥出六成力量。
那么姜望实际动用的力量只会更低。
换句话说,他费了这么大力,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才只让姜望使出一半力量。
若是不假,就意味着他绝不可能打赢甚至杀死姜望。
这是让陈景淮绝不能接受的事。
他催动力量恢复了断腕。
并把所有的力量凝聚起来。
姜望只是看着他,平静说道:“别着急,我给你时间,使出你全部的本事。”
此话一出,陈景淮更觉羞辱。
他恼怒的嘶吼着。
更疯狂的凝聚力量。
然后狠狠地拍向姜望。
姜望长夜刀在手,看似很轻描淡写的斩出。
就瞬间瓦解了陈景淮的全部力量。
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
陈景淮半跪在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姜望,呆若木鸡。
姜望轻笑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不成甚至刚才都没用出六成力,因为你的力量衰弱了,我只是稍微认真,你的力量就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陈景淮忍不住直接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