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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连续辍朝五日的皇帝终于出现在了早朝上。

叶倾怀甫在龙椅上坐下,整个太和殿便安静了下来。满朝寂寂,无人启奏,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皇帝的发言。

叶倾怀的目光快速掠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站在队首的陈远思身上。年迈的首辅虽低垂着头,却微微抬着眼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他与皇帝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垂下了目光。

他的目光平静,与他往日上朝时那副没睡醒的神情如出一辙。

但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眼,却让叶倾怀心中定了一定。

昨夜在陈府,她几乎是抛出了一切有利于陈远思的条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这位素以稳重着称的老臣仍未立即点头,而是言称要“再三思片刻”。

但早朝前陈远思递来的这一眼,已让叶倾怀明白他的决断。

“诸卿,朕前几日身体不适,耽误了朝政,多亏内阁与诸位同心协力,才未出纰漏,辛苦诸卿了。”叶倾怀一上来姿态放得极低。

“老臣惶恐,为陛下分忧乃我等本分。”陈远思接过了叶倾怀的话头。

他这么一说,许多朝臣也跟着道:“微臣惶恐。”

站在陈远思身侧的顾世海不禁抬起头侧眼看了一眼陈远思,眼中满是诧异,心中暗道:他不是因为陆宴尘和皇帝闹得正厉害吗?怎么还和皇帝一唱一和起来了?

叶倾怀接着陈远思的话道:“朕这几日虽在宫中休憩,但也没有闲着。前段时间庆县叛乱,朕甚是忧心,立即着人去查。前线给朕呈报,说是此次源起饥民闹事。朕听后大为不解,我大景近年来风调雨顺,颍州更是仓廪丰实之地,怎么会有饥民呢?”

“后来朕弄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西戎。岁和元年九月,西戎侵扰我颍州奉阳郡,十三座村镇受灾,奉阳仓被洗劫一空。岁和二年九月,西戎火烧临潭县。岁和三年八月,西戎奇袭铜梁关。岁和不到四年之间,西戎扰我边境十余次,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使我颍州损失十余万白银、数十万石粮食。”

“去年北狄突袭黎家岭,西戎伺机而动,在我颍州边境频频作乱。朕本以为西戎不过是一个不足为惧的游牧民族,如今看来,却是我大景西边的心腹大患。如今正是我朝兵强马壮之际,又值北狄内乱,正是稳固西境的绝佳时机,所以朕下了一道旨意。”

说完,叶倾怀对立在一旁的李保全使了一个眼色。

李保全立即踏上一步,将事先准备好的圣旨从怀里掏了出来,在大殿上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闻,赏至才。今西戎屡为边患,朕心忧之。征西统领陆宴尘宿卫忠正,果敢善战,特加封镇西大将军,迎讨贼寇,讨贼期间可抽调各州州军。”

正是叶倾怀在庆县写给陆宴尘的那一纸诏书。

大殿上的朝臣们立即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了起来。颍州距离盛京路途遥远,虽然叶倾怀已在颍州宣读过这道旨意,但京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未得到这个消息。

这对于朝臣们而言无异于一个平地惊雷。

其中顾世海的表现最为明显。他又惊又怒,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了皇位上的叶倾怀,却发现皇帝也正看着他。

年轻的皇帝自上而下望着他,目光清亮,眼中是那种他既熟悉又讨厌的狼崽子一样的倔强和坚决。

他立即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他左侧的陈远思,紧蹙的眉头中满是急躁,似乎在催促陈远思对皇帝发难。

但陈远思却始终低垂着眼,目光像是凝固在了玉阶上一般,整个人对朝堂上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顾世海心中蓦地一凉,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沉下脸,转而抬头望向了皇帝,道:“陆宴尘伙同乱党诛杀朝廷命官是有目共睹板上钉钉的事实,陛下重用此人,将州师的调动大权交给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顾世海此言一出,朝堂上又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剑拔弩张的君臣二人。只有陈远思仍然盯着面前的玉阶,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谭春晖隐瞒灾荒不报,视满街饿殍若无物,面对民怨沸腾执意暴力镇压,早已失了为官之本,不配做庆县的父母官。此次若非陆宴尘碰巧路过庆县,平息了此事,由着谭春晖如此胡作非为,只怕要出更大的乱子!”

“若非陆宴尘从中作梗,庆县那几个乱民,州军只需几天便能平复,何至于拖到现在?陛下如今这般处置,叛乱者不罚反赏,甚至一步登天,我朝竟是如此论功行赏的吗?”

“庆县灾民数以万计,拒不出城的有十万军民,依顾阁老看,州军该如何在几天内平复?”叶倾怀压着怒火问道。

“无论有什么理由,犯上作乱便是犯上作乱,按律当斩。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陛下如此纵容作乱者,只会姑息养奸,令我朝律法废弛。”顾世海不依不饶。

“顾阁老的意思是,百姓遭受灾害时朝廷没有救助还征收了他们的粮食,百姓们想抢回一部分自己缴纳的粮食用于糊口,这也算是十恶不赦的叛乱吗?”

顾世海被叶倾怀问得怔了一下,才道:“纳粮乃是户部所辖,微臣知之不详。但律法乃是治国之本,陛下贵为天子,怎可因为同情几个灾民,就让朝廷的律法沦为儿戏?”

叶倾怀看着因为气愤有些涨红了脸的顾世海,神色却异常平静。

她顿了顿,缓声道:“没错,朕是大景的皇帝。但首先,朕也是大景的子民。”

她的目光扫过朝堂上的一众臣子,道:“朕没有办法处罚那些因为受灾而偷盗抢劫的百姓,朕也没有办法处罚因为贫困和饥饿而丢弃孩子的父母。朕认为,在这些事情上,真正应该被受到惩罚的不是他们,而是朕,是朕这个不称职的皇帝,以及站在这里的列位臣工。是我们,没能让大景成为他们能够安心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