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快起床!”
尖利的咆哮声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穿透不隔音的木门,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步步紧逼。
下一秒,耳边就响起“砰砰砰”的擂门声,力道大得仿佛下一秒门板就要被拆下来。
哈利眼皮沉重地掀开,意识还陷在混沌里——又一次,他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梦里总有嘶吼撕裂空气,五颜六色的光团炸开,还有若有若无的呢喃在耳边盘旋……但无论梦境多混乱,只要姨妈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他总能瞬间清醒——尽管这清醒往往比噩梦更让人窒息。
清醒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进另一个牢笼。
轰——!
一声巨响炸在头顶,哈利心脏猛地一缩,还以为是地震了。
他慌忙摸索着戴上眼镜,灰尘簌簌从床板缝隙掉下来,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表哥达力又在楼上跺脚。
呸呸!
啧,今天这是吃了什么兴奋药?
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从只言片语中得知是为了今天达力的生日。
哈利撇了撇嘴,随即强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这才拧开门锁走了出去。
厨房宽敞得能容下一辆小货车,哈利踮着脚尖,手臂上下翻飞地颠着平底锅。
这套动作他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心思压根没在锅里的培根上,耳朵倒是像雷达一样竖起来,捕捉着身后德思礼一家的闹剧。
“一共多少件?!”达力像被踩了尾巴的肥猫,尖叫着质问弗农先生。
弗农先生早已习惯了儿子的骄横。
他无视迎面喷洒的雨水,脸上堆着哈巴狗似的谄媚笑容,眉毛挑得几乎要飞上天际:“三十六件,爸爸亲自数的呢~”
可这讨好没换来半分好脸色。
“才三十六件?!”达力的嗓门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又是喷了弗农先生一脸,“去年还有三十七件!”那声音震得厨房墙壁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哈利在锅前听得一哆嗦,吓得手腕一抖,半片培根险些从锅里飞出去。
“是……可是今年的礼物都比去年的大呀……”弗农试图辩解。
“我不管多大!”达力蛮横地打断他。
“好啦好啦,等会儿咱们再去买……”佩妮连忙捏着嗓子柔声安抚。
听到姨妈这标志性的哄劝,哈利就知道这场闹剧该收场了。他摇摇头,将温好的甜牛奶、煎得焦香的培根和面包一一端上桌,心里却悄悄盼着待会儿的动物园之旅——那或许是这糟糕日子里唯一的光。
“我超期待今天去动物园!”屋外车旁,达力的尖叫连隔壁取报纸的老妇人都被惊动了,她探出头来,满脸嫌恶地瞪了一眼。好在德思礼家的车隔音不错,达力一钻进后座,那些刺耳的噪音就被牢牢锁在了车里。
哈利跟在弗农身后,伸手想去拉后车门,刚碰到把手,就被弗农像拍苍蝇似的狠狠一掌拍在车门上,动作硬生生被摁了回去。
“哈利!”弗农满脸横肉挤成一团,三角眼恶狠狠地剜着他,“我警告你,达力生日这天不准耍任何花样!敢出一点岔子,我就让你一周都没早饭吃!”
哈利表面惶恐心里却冷笑连连,这话听了多少年,早就免疫了。
不过,他并没有报复的意思。
德思礼一家虽然刻薄,但至少没让他饿着冻着——当然,前提是不算达力的拳头和无休止的刁难。
一路还算太平,除了达力时不时在后座哼唧,倒没出什么乱子。
到了动物园,达力像脱缰的野猪,一头扎进各个展馆,脸恨不得贴在玻璃上。看到有些动物在睡觉,他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用肉乎乎的手掌使劲拍打玻璃,甚至用肩膀去撞,非要把它们弄醒才甘心。
“动啊!快动啊!”他的吼声引来了周围人一圈鄙夷的目光。
“喂!它在睡觉!”哈利终于忍不住,冲他喊了一声。
“没劲!”达力闹了半天也累了,居然没像往常一样扑上来揍他,悻悻地转身跟着佩妮和弗农去了别的展区。
哈利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凑到蟒蛇展馆前,趴在冰凉的玻璃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真对不起,他不懂事,不会体谅你的感受。”
“整天被关在这里,看着那些凑过来的丑八怪,肯定很无聊吧。”他其实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对达力的不满,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话音刚落,额头的伤疤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眼前瞬间模糊。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他惊得差点叫出声——玻璃那头的蟒蛇,居然冲他眨了眨眼!
“你能听见我说话?!”哈利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喜笑颜开,激动地朝它挥手。
蟒蛇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天啊,我从来没跟蟒蛇说过话!”哈利兴奋得脸颊发烫,“平时有人跟你说话吗?”
这次,一个沙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了过来,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糙质感:“说话的人不少,但能让我听懂、还能跟我聊天的,你是第一个小朋友。”
“那我们可真有缘分!”哈利笑得更欢了,“你从哪里来呀?”
“缅因。”蟒蛇吐了吐信子,“很高兴认识你。”
“缅因很棒吗?你想家吗?”哈利先是好奇,随即想起自己的处境,眼神黯淡了些。
“不怎么样。”蟒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天气反复无常,到处都是危险,还不如在这里吃得好、住得稳——就是缺条小母蛇作伴。”
哈利愣了愣,随即苦笑:“那我们不太一样。我从没见过爸爸妈妈,姨妈一家虽然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却从来没给过我一点像样的关心。”
一人一蛇就这么聊了起来,哈利越说越投入,压根没察觉这条蛇的智力有多反常,更没注意到自己右手边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园内孵化一年生”——这条蛇本该是在园区里出生长大的,怎么会来自遥远的缅因州?
“爸爸妈妈!快来看这个!”远处的达力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把将哈利搡开。哈利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胳膊肘磕得生疼。
达力却毫不在意,霸占了玻璃前的位置,对着蟒蛇挤眉弄眼。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上话的朋友,却被这么粗暴地打断,哈利心头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他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瞪着达力的背影,额头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剧烈。
十米外的佩妮和弗农见状,似是看到了什么,他们脸色骤变,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尖叫:“达力!哈利!快跑!”
几乎是同时,哈利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股热流猛地涌向额头的闪电形伤疤,那里瞬间变得滚烫。
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咔嚓——哗啦!”一声脆响接一声巨响,面前那面厚厚的玻璃竟像被无形巨力击中,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碎裂!
玻璃碎裂的冲击让哈利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晕过去。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一只肥厚的大手揪住后领,像拖麻袋似的在地上拖着走——是弗农姨夫。
他勉强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中,似乎看到姨妈身后飘着个半透明的影子,像是个没了头的幽灵。
而玻璃那头,蟒蛇的眼睛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以它为中心,地面正迅速蔓延开一片灰黑色的死寂,所过之处,草木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机。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哈利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好像听见佩妮的尖叫穿透耳膜,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像是某种咒语的碎片:“通……石……障……”
? ?少年心气啊请再帮我完成这一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