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戈低沉而充满痛楚的讲述声缓缓落下,酒馆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只有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和火塘里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悲伤与无奈交织的复杂气息。
一直背对着他们,如同沉默礁石般守在门后的亓伯,佝偻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转身,苍老沙哑的声音却带着深深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打破了这片沉寂。
“阿糜......那孩子,是个好姑娘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太多的遗憾。
“懂事,勤快,心肠也好。那会儿,公子有时不来这小店的时候,她就总爱来这儿坐坐。也不嫌这里破旧,有时候看老朽忙不过来,还会主动帮着擦擦桌子,收拾收拾碗筷......店里的老客人都喜欢她,说她,接地气,没架子......”
亓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自责和痛心。
“老朽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她会遭这样的劫难......当初说什么,也该硬留下她,就让她住在这酒馆里!好歹......好歹有老朽这把老骨头在,也能护她一护!”
韩惊戈闻言,眼中痛色更浓,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亓伯,这不怪您。那些异族人......处心积虑,盯上阿糜已非一日两日。她若真留在您这里,只怕......反而会连累您,将这最后的清净之地也卷入是非,招来杀身之祸。我......我不能那么做。”
亓伯猛地转过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与悲愤,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激动地说道:“祸事?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若是能用我这条老命,换阿糜那孩子平安,老朽豁出去又如何?!”
“公子!老朽当年在战场上,也是提着脑袋跟敌人拼过命的!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看着亓伯激动而真诚的模样,韩惊戈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酒此刻尝来,只剩下满口的苦涩。
一旁的浮沉子,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沉地点了点头,语气难得地正经道:“听了韩大督司这番话,道爷我算是明白了......这位阿糜姑娘,确实是个善良又无辜的好女娘,遭此无妄之灾,真是......唉!”
他咂了咂嘴,表达着同情。
随即,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韩惊戈,问出了关键问题。
“韩惊戈,那些‘八嘎’抓了阿糜,逼你就范,具体都让你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韩惊戈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些暗影司内部不算顶机密、却也能让他们窥探我方动向的情报传递。再有......就是利用我的身份和行踪,设局埋伏,试图截杀......苏凌。”
他提到苏凌名字时,语气微微一顿,带着一丝复杂。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我也并非全然被动。他们将我当棋子,我便将计就计。几次所谓的‘设局’,我早已暗中与苏凌通气,看似引他入瓮,实则是我们联手反杀!那些潜入京都、自以为得计的异族高手,已被我们借此机会,铲除了不少!”
浮沉子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担忧。
“你这么做......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玩脱了,被那些‘八嘎’识破?一旦他们察觉是你搞鬼,首当其冲遭殃的,可就是阿糜姑娘啊!”
韩惊戈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沉稳与决断。
“我做的局,自有分寸。每一次,都确保入局的异族杀手......无一生还,死无对证!”
“所以,至今他们的头目虽然对我已有所怀疑,觉得事情蹊跷,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加上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暂时按兵不动,依旧维持着这脆弱的‘合作’。”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道:“但我也知道,这样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虚与委蛇终有尽头,再这样下去,我的小动作迟早会被他们抓住把柄。”
“到那时,不仅我自己性命难保,阿糜她......恐怕就真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已说明一切。
浮沉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抛出一个更问题。
“道爷我还是想不通,这些海外岛国的‘八嘎’,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我大晋腹地京都的?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渗透进来究竟想干什么?”
韩惊戈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具体人数,我也不甚清楚。根据我暗中搜集到的零碎信息来看,他们似乎是以小队形式活动。”
“目前已知的,约有五个小队潜入京都,每个小队由一名修为至少在九境的高手领头。小队成员数量不详,但想必都是精锐。至于目的......”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从我被迫传递出的那些情报的指向,以及他们要求我配合的行动来看,似乎......与朝中某些重臣有关联。线索隐隐指向清流一党和户部,更似乎......与四年前那场赈灾,脱不了干系!”
“清流?户部?四年前赈灾?”
浮沉子眯缝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中飞快地梳理着信息。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若按道爷我这些日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听来的消息拼凑起来......所谓的‘清流’领袖,不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鸿胪孔鹤臣吗?而户部......自然是尚书丁士桢丁大人掌舵!难不成......是这两个巨头,暗中与这些海外异族勾结,出卖家国利益,来换取他们不可告人的私利?!”
韩惊戈沉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明确承认,但那眼神已然默认了浮沉子的推测。
“虽无铁证,但种种迹象表明,可能性极大。”
话题至此,韩惊戈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带着审视看向浮沉子,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
“浮沉子,今日之事,我也有疑问。你在黜置使行辕,不惜暴露身份,出手救走的那个黑衣杀手,究竟是谁?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值得你冒如此大的风险,甚至不惜......可能与苏凌对立?”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和探究。
“你与苏凌,不是一向以兄弟相称,情谊深厚吗?怎么那杀手要取你兄弟性命,你却反而要救那杀手?莫非......你与苏凌之间,早已生了嫌隙,甚至......暗中决裂了?”
浮沉子一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连摆手,脸上露出夸张的“你可别冤枉好人”的表情。
“哎哟喂!韩大督司!话可不能这么说!甭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道爷我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吗?我跟苏凌那家伙,当然是兄弟!情比金坚!铁瓷!绝对的!怎么可能决裂?道爷我像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韩惊戈闻言,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不信任。
“情比金坚?转头就做出这等事来?你这‘情谊’,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
浮沉子被他一激,有些气急败坏,一撇嘴,嘟囔道:“你懂个屁!道爷我......我这是有苦衷的!天大的苦衷!”
他像是说漏了嘴,赶紧又往回找补,语气带着无奈和抱怨,“情是比金坚不假!可那也得有命在才能讲情义不是?道爷我自己的小命,那可比金子还值钱!要不是......要不是我那个破师兄!非逼着我必须救下这个人,道爷我早就逍遥自在云游四海去了,何必来蹚你们京都这滩浑水?惹一身骚!”
“师兄?”
韩惊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心中一动,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两仙坞的掌教真人,策慈仙师,逼你做这件事的?”
他眉头紧锁,想到了更深远的一层,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难不成......孔鹤臣、丁士桢他们,与江南道门魁首两仙坞的策慈真人,也有所关联?若真是如此......这张暗中编织的网,牵扯的势力可就太大了!”
浮沉子闻言,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乱转,随即强作镇定,连连摆手搪塞道:“什么关联不关联的!道爷我可不清楚!你别瞎想!也别瞎打听!疑神疑鬼的,吓唬谁呢!”
他赶紧把话题扯开,态度坚决地说道:“还有那个什么黑衣杀手,道爷我虽然认识,也知道他幕后主使是谁,但这事儿,道爷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你也别问!问就是无可奉告!天机不可泄露!”
见浮沉子态度如此坚决,韩惊戈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便不再纠缠于此。
然而,他话锋又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他看着犹自在那因为“机智”转移话题而有点小得意的浮沉子,缓缓说道:“浮沉子,你是不是觉得......今日你从黜置使行辕救人,整个过程天衣无缝,身形隐匿完美,声音也伪装得天衣无缝,成功地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你那位‘情比金坚’的好兄弟苏凌,也绝对没有认出,那个救走杀手、身手诡异莫测的黑衣人,其实就是你——浮沉子?”
浮沉子正端起酒卮要喝,闻言动作猛地一僵!
他脸上那点小得意瞬间凝固,慢慢转过头,看向韩惊戈,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干笑两声,试图掩饰内心的震动。
“嘿!韩惊戈,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诈唬道爷!”
浮沉子放下酒卮,挺直了腰板,开始自吹自擂起来,试图用夸张的自信掩盖那一丝心虚。
“道爷我今日那番操作,那可是经过精密计算,完美演绎!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潜入与救援行动!”
他掰着手指头,唾沫横飞地细数自己的“功绩”。
“首先,时机把握!道爷我那是卡着点出现的!正是他们所有人注意力最分散、心理防线最松懈的黄金时刻!”
“其次,声东击西!那一声剑啸,霸气侧漏,直取苏凌,逼得他们本能闪避,给道爷创造救人的完美窗口!”
“第三,身手了得!道爷我那身法,如鬼似魅,快如闪电!点穴手法,稳准狠辣!一招制敌,毫不拖泥带水!”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身子。
“道爷我这伪装!这身行头!这压低的嗓音!这刻意改变的说话腔调!还有这保持的安全距离!完美地隐藏了道爷我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本质!就苏凌那家伙?哼!他当时离我最近也就两三丈,还被雨水糊了眼,他能认出个锤子!”
“他要是能认出来,道爷我当场就把这酒卮给生吃了!”
他越说越自信,最后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总结道:“所以,韩惊戈,你就别瞎猜了!苏凌他绝对!肯定!以及一定!没有认出道爷我来!道爷我这波操作,稳如老狗!”
然而,韩惊戈面对浮沉子这一大通眉飞色舞、自信爆棚地自吹自擂,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静静地等浮沉子说完,才不紧不慢地,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一字一顿地反问道:“哦?是吗?浮沉子,你就这么肯定?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苏凌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呢?你刚才所有的‘天衣无缝’,在他眼里,或许......根本就是破绽百出呢?”
“什么?!!”
浮沉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得意的表情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意用一种夸张的、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哈......哈哈!韩惊戈,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吓唬道爷!”
“苏凌他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未卜先知!道爷我......道爷我伪装得那么好!怎么可能被他识破?!”
他似乎想用提高音量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道爷我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压得这么低!这么沙哑!”说着,他还真就捏着嗓子,模仿起之前那故作凶狠的沙哑腔调,学了两句。
“‘苏凌!别特么的靠这么近!劳资跟你不熟!’......怎么样?这声音,跟他平时听到的道爷我那清亮悦耳、充满磁性的嗓音,完全不一样吧?他能听得出来?除非他长了狗耳朵!”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板也挺直了些,冲着韩惊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怨道:“我说韩大督司,你就不能盼着点道爷我好?非得是苏凌认出我了你才开心是吧?道爷我可不是吓大的!你这套说辞,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韩惊戈面对浮沉子这番色厉内荏的狡辩,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依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只是眼神更加深邃。
他正色道:“浮沉子,你若不信,且听我细细分析一番。当时,我也隐在黜置使行辕的暗影之中,那里发生的一切,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浮沉子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打鼓,但嘴上却不肯服软,胡乱地摆着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说!赶紧说!道爷我倒要看看,你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能分析出个什么鬼名堂!”
韩惊戈不理会他的嘴硬,缓缓开口道:“第一,你莫要忘了苏凌的身份。”
“他是暗影司总司副督领,经常与最隐秘、最狡猾的敌人周旋。此前很多事,他就是凭借一些常人根本不会留意的、微乎其微的蛛丝马迹,最终查了个水落石出。”
“其心思之缜密,观察之入微,远超你我的想象。所以,任何人想要在他面前完美伪装而不露破绽,都绝非易事。”
浮沉子闻言,心中暗道一声“不妙”,韩惊戈这话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苏凌那家伙的细心和敏锐,他是深有体会的。但他嘴上却还是“嘁”了一声,强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韩惊戈继续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凌对你,可谓是知根知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你们相交多年,并肩作战,彼此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甚至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他的目光扫过浮沉子此刻虽然坐着却依旧有些歪斜的身姿,以及那习惯性抖动的腿。
“对于如此熟悉的人,即便你黑纱蒙面,刻意改变声音,但你的身形体态、走路姿势、举手投足间那种......嗯,特有的‘玩世不恭’的气质,以及一些连你自己都可能没意识到的习惯性小动作,在真正熟悉你的人眼里,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可见。”
“你这套简单的伪装把戏,或许能骗过周幺、朱冉他们,但想骗过对你熟悉到骨子里的苏凌?难如登天。”
浮沉子先是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坐没坐相的样子,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梗着脖子狡辩起来。
“哎!你这话说的!道爷我......我那天晚上可是很注意形象的好不好!道爷我收敛了!非常收敛!走路是龙行虎步!出手是雷霆万钧!稳重得很!跟平时那种......那种潇洒不羁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苏凌他......他肯定看不出来!对!肯定看不出来!”他这话说的底气明显不足,连自己都有些不信。
韩惊戈看着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三,是你的功法路数。苏凌已是半步宗师的修为,对气机感应、内力流转的敏锐程度,远超常人。”
“你两仙坞的功法,乃是玄门正宗的御气之道,气息纯正绵长,带有独特的星辰意蕴,与你交手时,内力运转的方式、剑招中蕴含的道韵,这些都是极难完全掩盖的独特印记。”
“我与你交手时间不长,尚且能察觉一二,以苏凌的修为和对你的了解,他会看不出来?除非他当时瞎了,或者......故意装作没看出来。”
听到这里,浮沉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之前的强装镇定荡然无存,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韩惊戈的分析,条条在理,直指要害,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韩惊戈最后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就算以上这些,苏凌都因为某种原因‘大意’了,没有立刻识破。但他有一个举动,极不正常!若非他早已知道是你,这个举动根本无法解释!”
浮沉子此刻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声音都有些发干,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举动?
韩惊戈目光锐利,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从你现身出手,到救走同伙,最后扬长而去......整个过程,苏凌自始至终,都没有亲自出手阻拦你!”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看客,看着你施展身手,看着你与周幺等人周旋,看着你点穴制住朱冉陈扬,看着你带着人跃上房顶逃走!”
他加重了语气。
“要知道,当时情势,你乃是强敌!最快、最稳妥解决危机的方法,就是由他苏凌亲自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你擒下,根本不给你任何救人和逃走的机会!”
“但他没有!他就像是在......欣赏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码。不仅如此,你逃走之后,以苏凌的修为和身法,若真想追,岂会追不上?”
“连他的徒弟周幺都能拼命追下去,苏凌若出手,你觉得自己能轻易脱身?可他偏偏没有追!而是眼睁睁看着你离开!这说明了什么?”
韩惊戈盯着浮沉子瞬间变得苍白的脸,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这只能说明,他苏凌,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浮沉子!他知道你并非真正的敌人,所以他才不出手,不阻拦,不追击!他是在......故意放你走!”
“轰!”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浮沉子所有的侥幸心理!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血色尽褪,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韩惊戈的分析合情合理,逻辑严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来反驳!
“完了完了完了......”
浮沉子喃喃自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的得意、狡辩、强装镇定,此刻全部化为了巨大的恐慌和懊恼。
突然,浮沉子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噌”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脸色惊慌失措,转身就要往门口冲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嚷嚷着。
“妈呀!坏了坏了!苏凌那家伙真认出道爷我了!这还了得!道爷我得赶紧溜!找个深山老林先猫起来!避避风头再说!等他气消了再出来!现在可不能待在这儿了,等着挨雷劈啊!”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抓住!正是韩惊戈!
韩惊戈眉头紧蹙,手上力道不减,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去?!”
浮沉子挣扎着,一脸焦急嚷道:“干什么?跑路啊!韩大督司!你放开我!苏凌都知道了,道爷我再不跑,等着他带人来堵我啊?到时候道爷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快松手!”
韩惊戈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语气不容置疑道:“不行!你现在不能走!”
浮沉子简直要跳脚,嚷道:“为什么不能走?!道爷我的小命要紧!”
韩惊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想走可以!先把如何救阿糜的办法,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否则,你休想离开半步!”
浮沉子闻言,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
他看看韩惊戈那坚决的眼神,又想想苏凌可能已经布下的天罗地网,再想想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师兄......
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眼前阵阵发黑,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苦着脸道:“我......我......唉!道爷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