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条人影自她身边窜出,他手中抓着那柄钢刀,一个箭步窜到门后,将刀刃插入门环。
嘭!
那年轻人又是一脚踢中,门板剧烈震荡,却再也踢不开了。
谷雨转过身来,面目狰狞地看着一众男女:“不怕死的,过来!”
众人为其煞气所摄,畏缩着后退。
“官兵来了!”
门外一声喊,街上登时乱了起来。
那年轻人看向远处的队伍,咬牙切齿地道:“糟了!”他不甘地看着面前的门板,知道门板后咫尺之遥便是他的猎物,可惜...
一声呼啸,领着同伙迅速退去。
夏姜从地上爬起来,向谷雨露出笑容,却又随即僵住了。赶跑了狼,又来了虎,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呢?
门板再次打开,来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头目看上去年岁不大,留着八字胡。
这一次谷雨和夏姜并没有抵抗,头目上下打量着两人:“就是你二人当街行凶?”
“是。”谷雨垂下眼睑。
头目抚着下巴打量着夏姜,嘴中啧啧有声:“看着不像啊,这么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定是吃错了药,”转向谷雨:“抬起头来,有胆杀人,没脸见人吗?”
“我没有杀人,只不过伤了他们,我被歹人袭击,命悬一线,不得不出此下策。”谷雨抬起头,目光沉着。
“鬼才信你的话,”头目自然是不信的,嘴巴快撇到了后脑勺,他注视着谷雨普通的一张脸,眼睛忽地瞪得溜圆,指着他道:“你...你是谷雨!”
谷雨脸色唰地白了。
那头目大喜过望,两掌一交:“没错,你便是谷雨,哈哈!”
头目一挥手,四名兵丁走到两人身后绳捆索绑,头目道:“给我绑严实了,这可是咱们的钱袋子,可莫要让他们跑咯。”兵丁自然晓得轻重,嘻嘻哈哈地应了,押着两人来到中兵马指挥司,正是指挥使刘永吉司职所在。
那头目腆胸迭肚,得意扬扬,见到刘永吉施礼道:“大人,您要的人我抓到了。”
刘永吉道一声“辛苦”,免不了大加赞扬,将人打发出去,脸色转冷,一瞬不瞬地盯着谷雨,谷雨与他是老相识,此刻相见身份却是一位官一位贼,谷雨老脸大红,难为情地别过头去。
刘永吉冷哼一声:“小谷,你长本事了,劳动皇帝亲下谕旨,着锦衣卫并五城兵马司全城搜捕,你好风光啊!”
谷雨紧咬牙关,扑通跪倒在地:“大人,放了我。”
“现在才晓得害怕吗?晚了!”刘永吉脸色阴沉。
谷雨抬起头,泪如雨下:“我师傅要死了,让我去救他。”
刘永吉“哎”了一声坐回到椅中,夏姜看得分明,这位老大人的眼圈也红了,他沉默良久,颓然道:“你该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能全须全尾地退下来该是件多么庆幸的事,老董眼看便能安稳落地,偏生你这混账东西做事无法无天,将他一生造业全毁了!”
连日来的担惊害怕在刘永吉面前再也难以掩饰,谷雨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黄自在一直站在门外,看得心中不忍,走进门来解了夏姜和谷雨手腕的绳索,夏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趴在地上痛哭不止的谷雨,在她的印象中谷雨个性内敛,很少见到他情绪外露的时候。
房子里只有谷雨的哭声。
他的心中有愤怒、有悔恨,更多的则是无助,那个包容他理解他的师傅,那个视他为骄傲的师傅,在两个时辰后将要被押解到菜市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下脑袋。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也许他唯一做错的是不该做捕快,更不该有做天下第一捕快的蠢梦。
刘永吉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他年轻那会儿便与董心五相识,两人历经京城的风风雨雨,是同一战线的同袍,同时也是知根知底的老友,眼见他即将命丧黄泉,却苦无能力搭救,愤怒和憋屈仿佛要将他吞噬。
谷雨哭了半晌,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平复着情绪:“大人,我知道陛下为何要杀我师傅,只因我夜闯皇宫,盗得宝物一件,这才招致杀身之祸。陛下为了拿我,索性以我师傅性命相要挟,那东西在彭宇手中,只要我将这东西还回去,或许可以救我师傅性命。”
刘永吉浓眉蹙起:“那彭宇现在何处?”
谷雨苦叹一声:“下落不明,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刘永吉冷哼道:“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便信誓旦旦要救你师傅。”用手点指谷雨:“光把没毛,办事不牢。”
谷雨惭愧地低下头,黄自立领着一人走了进来:“看看这是谁?”
谷雨扭头一看,登时愣住了,是彭宇!
彭宇一眼看到了夏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夏姐姐,你...你竟逃了出来?”
夏姜也懵了:“你怎么到了这里?”
彭宇感激地看向刘永吉道:“还要多谢刘指挥使搭救,否则哪有我的命在。”
原来他昨夜被擒住,锦衣卫自然想要将其押入诏狱,路上却遇到了刘永吉。彭宇跟在董心五和谷雨身边,与刘永吉打过几次交道,两人算是认识的,刘永吉眼见不妙,便向那锦衣卫撒了个谎,言道周青柏此刻便在公廨。
周青柏这些时日因与五城兵马司协查谷雨师徒,经常出入兵马司衙门,那锦衣卫倒也没有怀疑。
到了衙门却不见周青柏,黄自在早得了刘永吉嘱托,假意领人禀报发现谷雨的踪迹,那锦衣卫信以为真,点齐人马出了府,这边厢刘永吉便将彭宇接管过去,悄悄藏在了牢中。
刘永吉人老成精,说出的话皆不怕查证,周青柏确曾来过,不巧也的确离开了,黄自在得到线报,确实曾有人上报疑似谷雨的踪迹,若有一天东窗事发,旁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他还没有胆量与锦衣卫叫板,唯有尽自己所能保下彭宇,能护得一时算一时,眼见旭日东升,瞒不了多久,正在焦灼间,谷雨却又落了网,刘永吉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从怀中掏出那匣子道:“你找的可是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