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笙指尖捻着袖角,语气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办好了,困心咒已种在长孙宫玉身上,他如今眼里心里只剩你,该兑现你的诺言,把东西还我了。”
欧阳碧华垂眸,指节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那触感细腻如玉,却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她抬眼时,唇边勾起一抹嗤笑,声音里裹着冷意:“我如今这副模样,全是拜你所赐。白月笙,你害我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得个善终?”
白月笙心头一震,脚步下意识后挪半寸。
从前的欧阳碧华,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说话时声音总带着怯懦的颤音,可眼前这人,眼底只剩淬了冰的狠厉,半点旧日影子都寻不见。
他强压下心头惊悸,沉声反驳:“你别颠倒黑白!当初是你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用蛊术把你变成许如卿,说只要能陪在长孙宫玉身边,什么代价都肯付。如今你得偿所愿,既有了许如卿的容貌,又让长孙宫玉对你死心塌地,你想要的都到手了,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欧阳碧华重复着这句话,摸脸的动作竟有几分怨恨:“我只想知道,我这张脸,还能变回去吗?”
白月笙别开眼,语气沉了沉:“蛊虫早已钻进你的五脏六腑,不单是脸,你身上每一寸皮肉、每一个器官,都被蛊虫啃噬着改了模样。这蛊是不可逆的,想变回从前,不可能了。”
欧阳碧华听到答案,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仿佛早就料到这般结果。
看着爱人眼睛里倒映着的脸,这张脸既是天堂也是地狱:“是啊,不可能了。”
她轻声重复,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我如今顶着别人的脸活着,夜里要靠吃婴儿的血肉才能压下蛊虫的躁动,活成了黑夜里爬的恶鬼。不过也没关系,”欧阳碧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凭我如今在长孙宫玉身边的分量,要弄来几个孩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白月笙见他语气平缓,以为她已接受现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添了几分不耐:“既然你都想通了,就别再废话。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你我从此两清,再无牵扯。”
欧阳碧华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时,里面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蛞蝓,那蛞蝓蠕动时,体表泛着淡淡的银光,仔细看竟长了一张人脸。
她抬手时,刀刃直直刺向匣中的蛞蝓。
白月笙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他踉跄着扶住桌沿,痛得嘶吼出声:“欧阳碧华你出尔反尔!”
和长孙宫玉一样,这俩人玩背刺一套太轻车熟路了!
欧阳碧华充耳不闻,刀刃又往下压了压,蛞蝓在刀刃下扭曲挣扎,体表渗出的银色汁液沾在刀刃上,泛着诡异的光泽。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下人快步进来,躬身等候吩咐。欧阳碧华指了指桌上的木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把这东西拿去,烧了。一点灰都别剩。”
“是。”下人上前,小心翼翼端起木匣,转身走向门外。
白月笙挣扎着想去拦,却被欧阳碧华身边的护卫死死按住肩膀。他看着木匣被带出房门,听着外面传来火苗舔舐木头的噼啪声,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瞪着欧阳碧华,可除了干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欧阳碧华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保不准哪一天,你为了报复我,或是为了别的什么,把困心咒解了。到时候宫玉记起许如卿,我这个冒牌货,又该去哪里容身?”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白月笙的脸颊,那触感让白月笙只觉一阵恶心。“所以只有你死了,困心咒才永远解不开,宫玉才会永远不清醒,他眼里才会永远只有我。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你害的,你死了,才算偿了我一半的债。”
白月笙心口的剧痛越来越烈,眼前渐渐开始发黑,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随着蛞蝓烧成了扭曲的一团焦灰,他身体也干瘪下,最后只剩一张人皮盖在一滩血水之上。
欧阳碧华站起身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可转过头看向眼睛无神的长孙宫玉脸上立马浮起娇媚的笑意:“宫玉,我们回去吧。”
长孙宫玉没有应答,就这么由着她扶着自己回到房中。
苏熠宸抱着许如卿踏风而归,许如卿埋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定,连呼吸都变得安稳。
苏熠宸察觉怀中人的依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再不让她受半分颠沛。
“我走了这么久,知趣还好吗?”那丫头性子倔脸皮薄,之前的事许如卿没怪过她,就怕她自己钻牛角尖,许如卿一直担心着。
苏熠宸垂眸,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飞快掩去。
许如卿何等敏锐,当即蹙眉:“你这眼神不对,是不是知趣出了什么事?还是我配制的解药没用,玄烨的毒还没解?”
“玄烨的毒早解了,你的药很有效。”苏熠宸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眉骨,“只是你的侍女她……”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他实在不忍让刚安稳的许如卿再添愁绪。
“到底怎么了?”许如卿攥紧他的手,语气急切,“你别瞒着我。”
苏熠宸终是叹了口气:“她留了封信,然后就不见了。”
许如卿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忍着悲痛看完了信的内容。
这傻丫头。
她喉间发紧,半晌才哑着声说:“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苏熠宸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抚:“在你失踪不久后。你不要担心,玄烨已经带着人去找了。”
许如卿靠在他肩上,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点点晶莹的泪花:“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