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抬起左手,五指并拢,缓缓在空中一按。
嗡——
天空一瞬间震颤,[天之杠杆]的权柄核心猛地亮起。
第二道封印·解!
仿佛有一层熔金铭文在火焰中自行崩散,千百条高维概念打结而成的权柄回路如熔线般坠落,每一道都带着以太燃烧的火印,在虚空中拖曳出尾光。
「天之公牛·第二相!」
下一瞬间,星空再度裂开。
琥珀与青金交织的双重圆门在高空中缓缓张开,门内闪烁着恒星崩塌般的光潮。斜光如瀑,倾泻在一号机右上空的轨道层。
隆——
从门中踏出的,是与一号机完全一致的庞然巨影。神牛的骨骼由星辰铸成,金属外壳覆满神文,双翼斜展,宛如破空的天刃。
它的眼瞳燃烧着两颗琥珀色的恒星,瞳孔深处转动着不可直视的轨道印记。
“哞——!!!”
随着巨大的牛蹄落下,虚空都像被重锤砸开,连风后的领域都为之晃动。
【天之公牛·二号机:就位!】
一号机在左,二号机在右,呈尖刀合围。牛角吐电,翼脊开刃,同步锁定风后的泰坦之躯。
“去吧。”夏修手杖一拨。
——轰。
一号机先开始撞风后的大腿。
角锋勾住巨腿腘窝,整头神牛把引力当缰绳,猛拧半圈,把泰坦膝关扭出角度。
二号机紧跟半拍,从右肋切入,翼缘如斧,沿肋弓劈出一道长长的金蓝裂缝。山风被生生挤爆,气浪翻卷成墙。
风后怒吼,胸廓起伏,风之冠冕暴涨。
她抬臂横扫,十数道风压刃层层叠出,像无形链锯,正面锯向二号机面颊甲。齿声尖啸,火星四溅;二号机硬吃这一记,头盔炸出一道豁口,却不退,反而下颚一沉,以角为钩,死死锁住她的腕骨。
“锁肩。”夏修再次落音。
一号机立刻从下盘改位,后蹄深埋岩层,前肢往上撑顶,硬生生将风后的右肩抬出空门。二号机顺势扭头,角尖自锁住的腕骨滑切到锁骨,猛然一挑。
咔嚓。
泰坦肩锁错位,风后吃痛,领域失衡,半边龙卷瞬间塌陷。
她反手抓角,指节爆风,想以蛮力折断神牛角锋。夏修杖端微旋,引力线条从虚空落下,把她手指的反扭力整体“卸”走。
力场错位,拧出的力量空落在侧,徒把周围的山皮刮掉一层。
风后开始残暴。
她低头一嘬,胸腔鼓起,吐出整束白色气柱,带着砂砾与金属碎片,高速射流直捣一号机胸甲;背后百米风幕合页般合拢,雷链从云底拖下,缠在二号机的脊梁上,试图把它撕离轨道。
一号机胸甲被喷出一个大凹坑,金文火星狂跳,却异常稳重,一点也没有被吹飞的迹象。
它将四蹄扎入岩层,硬把那道气柱“顶”出偏角,喷流擦着山脊掀开半边山皮,石林成粉,碎石雨点般落下。二号机被雷链拖行数十丈,正要失衡,夏修杖端往上一挑。
引力反转。
二号机像被无形之手提起,雷链瞬间松弛,电火沿链倒灌,反咬回风后肩背。
她背肉迸裂,风之律法暴冲,乌云在塔顶层层叠叠,刮起更密的砂墙,试图挡住双牛的合围线。
“换位——抛射。”
二号机猛退一步,低头蓄势,背翼合拢成楔;一号机顺势后跃半身,角端与二号机角尖短暂触碰,像接力棒交接。
引力脉冲连锁启动,二号机获得额外的线速度,整头神牛化为一束金蓝流矢。
轰!
正面命中风后胸骨。
泰坦胸甲凹陷下去一片,空气像被拔掉塞子,巨响之后是短暂的真空寂静,随后山谷里传来迟到的轰鸣。
在两台【天之公牛】以及夏修这个操作员的的配合下,他们就像是遛狗一般的玩弄着风后。
此时此刻,风后的泰坦之躯,在两头【天之公牛】和夏修如同操作中枢般的指令下,彻底失去了先前那种搅动天地的姿态。巨大的膝关节轰然弯折,跪倒在山地间,双臂撑地,却怎么都无法再起。
叮咚~叮咚~
背后的风后冠冕光环闪烁不定,像破碎的日轮般断续明灭,连带着四周的风暴也随之摇摇欲坠。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两台公牛看见风后已经如同风中残烛,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再顶一波。
——轰隆!
一号机从前,二号机从后,巨角齐出,引力屏障骤然竖立,把风后的巨体硬生生锁在夹层之间。那一幕,就像是两座移动的山岳,把她死死夹在中间。
风后胸口的骨架“咔嚓咔嚓”崩裂,风元素的身躯被压迫得扭曲,空气中迸出一道道撕裂的风痕。
神牛的角锋带着万钧伟力疯狂冲击,风后的冠冕光环被逼得一寸寸龟裂,裂缝中喷涌出狂暴的风流,却瞬间被双牛的引力屏障压塌。
原本足以扭裂山河的力量,如今只是在不断被撕扯、粉碎,最后化为白茫茫的风屑在虚空消散。
战局已定。
风后的躯体逐渐缩小,冠冕光环濒临碎裂,她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然而,夏修的目光却依旧冷冽。
他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握紧了手中的[天之杠杆]。
在他心底,一股莫名的直觉愈发清晰——第五真理,不可能只把风后当作唯一的棋子。
哪怕这是一场局部坏死的试探,也绝对会有更深的暗手埋在后面。
“病毒高热,总会蔓延。”
风后的巨体在双牛的碾压下几乎被撕裂,她的面具终于“咔嚓”一声彻底崩开,碎片飞溅,散落虚空。可在那裂开的空洞中,映现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张被烙印上五芒星法阵的虚空之脸。
法阵的线条宛如活物般蠕动,深红的光芒一环一环扩散开来。
下一瞬,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直贯九霄,整个极东城都在这股压迫中战栗。
夏修的瞳孔骤缩。
那股气息,他太熟悉了。
那是与【瓦沙克】同源的要素——时间要素。
“……!”
光柱轰然而起,仿佛从五芒星法阵中撕开了时间的河床,一股纯粹而狂暴的力量倾泻而出。它并不是针对夏修,而是从风后的残躯里直射而出,跨越空间,指向极东城之外的某个方向。
夏修的三十六翼缓缓舒展,光羽轻颤,微不可察地一拂。
轰鸣的光柱瞬间被割裂开来,撕成两半,四散的余波在虚空里炸开,化作碎裂的时光涟漪。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心安。
他盯着那逐渐暗淡的光柱轨迹,脸色比任何时候都凝重。
“如此巨量的时间要素……第五真理,你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很快,夏修就知道第五真理的后招是什么了。
那股充满了时间要素的红光,自风后身躯中迸发而出,化作一道刺目的血色长虹。
它没有停留,径直跨越了整片极东城。城中无数人仰头,只看见天穹被一条红线贯穿,好似有人用铁笔在苍穹刻下伤痕。
长虹没有在城中停留,它绕开了绝大多数和平国度的疆土,就像一根精准的手术刀,笔直切向第一层阿贝里奥最为重要的奇观建筑——昼夜球。
昼夜球所在的群山骤然震动,大地像鼓面一样被狠狠敲响。
群山的山脉开始开裂,巨石从山壁崩塌,整座地基都被那红光穿透。
与此同时,昼夜球本身也在颤动,表面的光影流转失序,昼与夜的轮替节奏骤然紊乱。
夜球的山峦在红光的贯穿下轰然颤抖,大地犹如一张绷到极限的皮膜,被生生撕裂。碎石与泥土倾泻而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遍阿贝里奥。极东城的居民远远望去,只觉得脚下大地在心脏般跳动,呼吸都被震得紊乱。
裂口之中,第一缕冷月光投下,照亮了一道古老而庞然的轮廓。
先是那一根从大地深处探出的尖角,弯曲而细长,节奏般的颤动犹如祭礼上的鼓点,将夜空与大地连成一片肃穆的舞台。
紧接着,拉长的龙首缓缓抬起,好似从岁月的尘埃中挣脱出来。
夏修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那巨龙背后亮起的冠冕——一道充满了绚丽色彩的光环,其上缠绕着浓郁到爆炸的时间要素。
“——时光龙!?”夏修的心口一沉。
他没想到昼夜球下还埋葬着这么稀有的生物。
它们是时间的化身,游走在过去与未来的缝隙之中,见证文明的轮回,属于极少数连冠冕者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存在。
可更让他震撼的,还在后头。
随着山体继续崩裂,更多庞大的影子自裂缝中浮现。
那些并不是活物,而是无数龙型的骸骨。
它们盘踞、堆叠,数以百计地伏在昼夜球的基座之下,每一具都带着岁月剥蚀后的森然气息。斑驳的骨骼依旧散发着残留的时间要素,每一根龙骨,都在缓慢计数着时间的流逝。
时光龙……这种生物,本该不会因岁月而死去,它们的生命与时间本身绑定,不会衰老,不会在漫长的年轮中腐朽。
即便被杀死,也会在死亡之后回卷为龙卵,百年之后重新孵化。
换句话说,正常情况下,地上很难留下完整的时光龙骨。
它们死亡后要么被回卷成卵,要么在回圈过程中随时间涤洗而散。
可眼前呢?
成排的龙骨静静沉睡在山体深处,被某种可怖的存在钉死在墓地,没能回归轮回。
那巨大的脊骨彼此交错,龙角与龙翼像机件一般错落堆叠,整个昼夜球就是建立在它们的尸体之上。
所以,当昼夜球的山脉裂开、红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地层,而大片龙骨列阵般暴露在空气里,这画面才会让夏修心头一紧——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第五真理,这是要整波大的啊。
……
……
昼夜球的异动,很快吸引了整个阿贝里奥居民目光。
要知道,昼夜球是和平国度第一层最宏伟、最稳定的奇观,常年悬挂在山峰之巅,划分白昼与黑夜,调控时序与四时。
可这一刻,它竟然颤动了。
人们下意识抬头仰望天穹。
只见山峦震裂,昼夜球下方的时光龙仰天发出一声哀嚎,声浪压得群山震荡,整个时序也在随之悲鸣。
下一瞬,那庞大的龙躯猛然一冲。
轰——
时光龙的额角直接撞击在昼夜球之上。
清脆的“咔嚓”声,像是现实本身被扭断。
龙角崩裂,庞大的身躯瞬间碎裂成无数光尘,散作漫天流光,消散于长空。
而昼夜球,却像是被这一击点燃了什么。
原本安稳悬挂的球体猛然旋转,起初只是缓慢的颤动,随即越来越快,仿佛有一股不可逆转的力量在背后推着它。旋转到极致时,昼夜球骤然脱离山峰,像是挣脱了万古的枷锁。
“动了!昼夜球……动了!”
无数惊恐的呼声在极东城和阿贝里奥的各个角落响起。
人们目睹那伟岸的球体的升空,
昼夜球挣脱山巅的那一刻,整个阿贝里奥的天穹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轰——!
它化作一颗燃烧的彗星,拖拽着长长的光尾,在第一层位面的穹顶上疯狂环绕。
每一次掠过,都会将白昼与黑夜强行拉扯,昼夜更替不再温和,而是像被粗暴地切割、打乱。
光与影交错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瞬白昼,一瞬黑夜。
烈阳和星海在同一片大地上交替闪烁,像是巨大的频闪灯,照得万物扭曲不堪。
——时间开始加速了!
阿贝里奥的居民们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景象。
人们仰头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万丈光芒直灼眼球;下一秒再抬头,头顶已是无边星辰,寒冷与黑暗直灌心底。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只是开端。
在更高处的虚空,昼夜球的轨迹像是刻在天空上的圆环,越来越快,越来越亮。
它甩出的光芒将整个阿贝里奥笼罩其中,没有人能够逃出这个循环加速的轮盘。
极东城的钟楼同时敲响了十几次,却在同一秒内又归零。
店铺的沙漏还没来得及翻转,沙子就自己消失,下一瞬又满上。
街角的小贩刚把热汤舀进碗里,还没抬手递出去,汤就凉了,凝固成一层厚厚的油皮;眨眼之间,碗壁又裂开,化作碎片。
一名母亲正抱着婴儿哄睡,孩子还在吮吸手指,下一瞬已经长出了乳牙,眼皮骤然睁开,哭声撕破喉咙,像是几年的啼哭被压缩在一瞬爆发。
铁匠铺里的铁锤从赤红到乌黑再到锈蚀,仅在工匠的一次抬手之间完成。工匠瞠目结舌,手里的力气还没使出去,眼前的铁胚已经碎成齑粉。
酒馆门口,有个醉汉跌倒在地。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胡须在一息之间生长、发白,皱纹像刀子一样刻满额头。等他挣扎着爬起身,已经是个老迈的躯壳。
更远处的农田,麦穗拔节的声音此起彼伏,几秒钟内黄熟、枯萎、倒伏成灰烬。农夫扔下锄头,想扑上去护住,却连影子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