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绍星蹲下去,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那是那枚开河宫的印章,是犀牛角的,此刻被砸的粉碎,随后,时绍星将粉末一扬。
不舍,且决绝。
他原本想留下,却在转身的一刻改了主意。从今以后,时绍星便是已死之人。
既然如此,那么,他再执念于过往,也是无用,徒添伤悲。
秦夜泊一人负着泣魂枪,看着二人的身影隐于黑暗。祁景安会安排时绍星离开金陵的,是漫园的人在负责他的安全。
先前听祁景安说,张庚衍没有出现在这里,清君门带兵的,是一个白袍小将,唤作虞明。
那白袍小将手持长枪,功夫也算了得,且年纪不大,对于他,秦夜泊倒是颇有些兴趣了。这天下与他同样使用长枪的人,除了他自己,他只见过三个人。一个是他的师父,一个是他的三弟,还有一个是他的父亲。
秦夜泊身后的泣魂枪上缠着白色绸布,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泣魂枪是绝世利器,总不该拿着招摇过市。
不过片刻,只见虞明一身白袍追入林中,秦夜泊看着追过去的方向,便从另一条路赶了过去,他必须看着那个替身,替时绍星而死。
虞明长枪还未刺入时绍星的胸膛,堪堪停下,显然是想活捉,时绍星面对他,不见一丝的惊慌。
秦夜泊并不急着现身,莫说是虞明与秦夜泊两个人,就单单是虞明,也足够对付时绍星的了。方才虞明便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定睛一看,是请夜泊,反而却有些紧张,就连握着长枪的手,骨节因为用力,已经有些泛白。
“此功我不与你争个高下了。且当秦某未来过。”
虞明看向秦夜泊的眼神却是如临大敌,“休要胡言!我亲眼所见你与那些贼人勾结在一起,恐怕现在所谓的时绍星,也是假的吧?”虞明早就发觉秦夜泊与其他三人有所商议,只怕离开了两个人中,才有时绍星本人吧?
还未等他将此事回奏,便看到了时绍星的替身,因此追了过来。
“哎呀,被发现了呀。”秦夜泊手中轻轻转了转长枪,颇有些可惜地摇摇头,语气轻佻,道:“那就只能灭口了。”
那时绍星借此空档,却是撞开了秦夜泊,冲向了山下的火海中。留个全尸,张庚衍一定会发现的,绝对不可以让张庚衍如此迅速发现,他得为时教主离开拖延时间。
虞明手中长枪一横,道:“门主果然有先见之明,让我对你多加防范,果然,你早就与寒云教有所往来。”转头看了看火海中,那人必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秦夜泊皱了皱眉,早就有所往来?他与时绍星相识,似乎也没有多久,毕竟他早就听问过时绍星的名号,而时绍星是不认识他的,便答道:“那今日算不算你我有往来了?”
虞明眼中是有所不屑的,贼人为伍,竟是如此大言不惭。
秦夜泊是有些赞赏虞明的这身功夫,能够与他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不容小觑了。能够与他打得不分上下,不亏是张庚衍器重的人。可惜,只是可惜了,这个人偏偏是清君门的人。
两枪崩出火光,秦夜泊枪法之迅速,不是虞明可比的。
枪尖被秦夜泊踩在脚下,虞明仅仅是停顿片刻,握紧枪柄用力拔出,秦夜泊顺势凌空而起,泣魂枪迎面劈下。
他不敢用枪首刺下去,恐虞明抵挡不住,坏他性命。
这个力道,虞明确实难以抵挡,秦夜泊落地的瞬间,虞明一腿的膝盖也一同着了地。浮生妄是何等的枪法?那是他师父当年成名的枪法,岂是这虞明能够破开的?
第一枪刺出之时,虞明冷哼一声,从正面接下。
随后秦夜泊两步转身,第二枪拍在他的后背。
虞明刚刚转身,第三枪从他迎面而来,向后一弯身,手中长枪一转,插在身后的泥土中,借力而起向后翻去。
刚刚站稳,第四枪已经到了面前。
……
一共十一枪。
十一惊打得他措手不及,最后一枪再有不到两寸便刺入他的眉心,枪尖闪着寒光,这一枪下去,足以要了他的命。
虞明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吐出,手中却依旧紧紧抓着那柄枪。
最终,秦夜泊还是收了手,这等人,不该毁在他的手里,虞明年纪尚小,若真是为了清君门而折在他的手里,那是万般不该的。
“你很聪明,但没有站对地方。”秦夜泊这类人,是绝对不会为清君门这种势力卖命的,且不说若是没了苏彦的庇护,就凭时绍星说,或有人叛变,他也绝对不会与清君门为伍。
顾泽一直教导他要不可叛国。
年轻,这个白袍小将,到底还是年轻。
秦夜泊叹了一口气,这身功夫好好教导,日后定会是一员猛将,可,清君门会给他这个机会么?毕竟,时绍星所说的,清君门或叛国一事,还是有端倪可查的,并非是凭空猜测。若真如此,那虞明这身本事,只怕会为他惹来杀身之祸。
正是思量间,只觉肩膀一痛,虞明那把枪已经刺入他右肩。
“哎呀。”秦夜泊拉回思绪,饶有兴趣地看着虞明,道:“你是告诉我不该留情了?”
上次他与秦潇晗交手时也是如此,他收了力道,而秦潇晗的惊雀枪刺入他肩膀,只是,交手他处处留了情面,却无人给他留个情面。
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倒也不必太在意,若他这一枪刺了下去,那虞明可真真确确折在了这里。
虞明立刻收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瞬间两把飞刀擦着他的的脖子穿过,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中。虞明摸了摸脖子,手上沾了血丝,伤口倒是极浅。
秦夜泊也不意外,这个时候能来找他的,只有祁景安了。未等细想,祁景安已经不知从何处过来,稳稳站在二人中间。
祁景安看了一眼虞明,又转过头,问道:“要不要灭口啊?我可是许久没有动过手了。”说罢又看向虞明,道:“不灭口的话,那需不需要我问出点什么?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秦夜泊把泣魂枪扔给祁景安,伸手按着太阳穴,这哪里是问他,分明是说给虞明听的。何况祁景安绝非善类,这张脸长得是清秀温和,实际这个人却是不可貌相。祁景安的心狠,是经历过太多背叛的。
而这虞明年纪不大,闻言,竟是一副大义凛然,道:“落在你们手中那就给个痛快。”
“年纪轻轻,寻死腻活的是做什么?我想杀你,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他不着调也就罢了,没想到连这祁景安也同他一样。
“当然是等我动手啊。”祁景安突然说了这句话,还没等说出下一句,便被秦夜泊一肘怼了回去。
“山下已经烧的差不多了,那就到山上来聊一聊吧。”秦夜泊看着虞明,神情竟是有些严肃。
祁景安明白秦夜泊的意思,便去拔出了两把飞刀,走到虞明面前伸出了手,道:“把枪给我。”
这虞明那里肯,正要动手,祁景安把泣魂枪往空中一扔,膝盖抵在虞明的腹上,可谓是力道十足,瞬间将他压在了身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接住了泣魂枪。“你最好清楚,我不是秦夜泊,他给你留足了情分,但是我不会,你且记着,我是祁景安。”
虞明两只手都住着祁景安掐着他脖子的手,睁开眼看到祁景安的时候,那个眼神他足以记很久,宛如煞神。
“你送你去与他聊聊。”祁景安放开了虞明,顺便拿走了他的枪。
推门而入,秦夜泊显然是等候多时了,祁景安也未进来,而是默默关上了门。
“你明里协助宋员外,暗地里与时绍星勾结,员外怎么会信你这种人?”
“站着不累吗?坐,你我好好聊一聊。”
“做梦。”虞明侧过头去,俨然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样子。
秦夜泊轻笑一声,年纪轻轻怎是这般倔?起身站到他面前,两个人站在一起,竟然是差不多一般高的,伸手替他理了一下衣襟,道:“还不是因为我这身本事?”
那小将竟然是有些愣神,秦夜泊的本事他是亲自领教过的,那一柄长枪使得是炉火纯青,纵然是他力竭,却仍能感觉到秦夜泊那时尚有余力,这身本事,的确是容易让人信服。
“算我技不如人,若是有下次,狼狈的会是你。”虞明的语气中有些不服,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秦夜泊的身手,确实在他之上。
“我说的,是我这身阿谀奉承的本事,不然,宋员外如何信任我?”秦夜泊凑到虞明面前,两个人的距离极尽,却突然收了一脸笑意,道:“我说过了,你很聪明,但是站错了队,等你什么时候看清这个局势,你就会明白了。”
虞明正要反驳,秦夜泊突然转过身,道:“景安,进来吧。”
祁景安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凝重,道:“夜泊,张庚衍要月无双提你人头回去复命。”
秦夜泊点点头,道:“好快的消息,这件事我有分寸,你不要管。”
这天下,能够与月无双一战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姬冰尘。
这二人若是交手,秦夜泊倒是有些想看,毕竟,他是月无双交过手的,打得他毫无反击之力。而姬冰尘的功夫,他也确确实实见过的。
月无双的名字,便是因为剑术无双,而姬冰尘的那把细刀,也轻而易举夺走了许多人命。
这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