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赏，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呼吸了一会儿后，才平息住了激动的心情。
他万万没想到，小依的目光竟如此长远，竟如此理智。以往他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时，要么嘲笑他是个傻子，不会同流合污，要么为他遗憾，沉醉他的悲惨故事，要么觉得他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可从未有一人，如此的肯定他的功绩，从未有一人，如此钦佩他的勇气。
在那个遍地是信徒，神明高高在上的时代，敢于提出这些疑问，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而最为关键的是，在他挑战神明的权威之后，那个神明并未杀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去了。神明也钦佩他的勇气，也表达了对他的认可。
他看向小依，却发现她局促不安的低着头，戳着手指。似乎是为自己刚才的大胆而害怕着。
“你很厉害小依，能收到你这个徒弟，是最令我感到开心的事情。”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笑容中满是宠溺。
“你很厉害。”
“哥哥才厉害呢，你早就发现了吧。”
看到他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自己，白天依也不禁有些开心起来。
“是，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但就连我，也并未有你敏锐。”
“别夸我了哥哥，我会当真的。”
白天依无奈的笑着，尽力把这些夸奖都抛之脑后，不让这些夸奖影响到自己。
或许是她撒娇般的语气让师父感到不适，他的脸又红了，默默地挪到一边。
她不禁有些懊恼起来，可确实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想改的话估计会很难的。
想到那个人的故事，她不禁又有些期待起来，看向一旁的师父，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哥哥，后来呢？那个时代有变化吗？”
顾泽轻轻的挣开她的手，挪到一边，这才开口继续说着。
“如你所想的一般，那个时代确实已临近腐朽，非大破大立，刮骨疗毒而不可幸免于毁灭。”
“他曾于神落谷仰天长啸，换来与神明的三日相约，他与神明席地而坐，在万众瞩目之下怡然不惧，就世间的一切真理，以及人类未来的出路，整整的辩论了三天三夜。”
“他曾多次将神明辩的哑口无言，让神教的威严一落千丈，也在越来越多的信徒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为他们的探索埋下了因。但就于灵力是否是形成这个世界的根源这个问题上，他输了。”
“但这反而是提供给他的助力。
之后就未来出路的探索这个问题上，他思路一改，反而追求用另一种形式来驾驭灵力，追求两路并走，先保证生存，再默默地等待时机，探索灵力的奥秘。
这一役，反而是神明落败。”
“神明未杀了他吗？”
白天依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在她看来，那个英雄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这位神明的脸。
“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了，在赌上自己的未来，以及可以勉强维持的生命之后，神明成功的为他施展了那个术，极为关键的启发了他。
而在那之后，神明对着全天下发言，说他才是正确的，说他才是未来唯一的出路，说他比他更像一个神明。”
“在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之后，早已油尽灯枯的神明当场化为光雨，消散在了人间，只留下了一个孤独但倔强的背影。”
“而在神明的鼓励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随他，寻求出路，渴望能重新颠倒乾坤，为亿万万民众求活。神教绝不甘心白白交出统治世界的权力，也绝不愿坐以待毙，眼看着众多信徒的信念慢慢崩塌。”
“于是他们当众逮捕了他，并于亿万民众的见证下，活活把他烧死，可殊不知，这正中他的下怀。
他所有的一切智慧，所有的一切抱负，所有的一切智慧，早已通通写入了初始之约中，他不愿看着民众再度被神教精神控制。
他以身为焰，成为了漫漫长夜的初始之火。”
“彼时，他的组织早已成立，并把他的研究成果应用于现实，极大的改善了民众的生活，也解救了越来越多的人。无数的人开始发现，这一条路真的可行，也开始第一次怀疑起了，神教是否有资格值得他们付出生命。”
“他们收揽了大量的支持，但终究还是不够，于是在一个极关键的时刻，他化为了火种，他的组织迅速把这个消息以辐射式传遍世界，连带着多年搜刮的，神教的虚伪暴行。
民众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神教无奈的交出权利，和平让出统治权，而那个组织根据初始之约，采取有效手段，快速的接替了权力，迅速做出一系列举措。无数的势力在他们的成绩面前偃旗息鼓，神教在他们的努力下，在他们的成绩前不攻自破，逐步走向消亡。
而最后，他们不断发展，不断的往初始之约里增添新的内容。
最后，他们发展出了一个灵力与科技并行，且相互交融，相互促进的高层次文明。”
“而所有的一切，都要源自于数万年前，他屹立在神落谷，发出的那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敢问世间，可有神明？若有神明，出路何在？”
“他被所有人视为科技先驱，灵能先驱，神级文明的初代领袖。”
白天依震撼的张大了双眼，心思如潮水般奔涌不停，她看着远处的朝阳，炽盛的让人不敢直视。
内心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幻影，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少年模样，手持弯刀，屹立于神落谷，向着天空怒吼。
凭一人之力，向愚昧的整个世界，向无所不能的神明，发起挑战。连太阳都无法与他的光芒相提并论。
不过最令她好奇的，还要是他所创立的初始之约，到底是怎样的智慧，让一个文明数万年间都将其视为真理。
在将这个疑问问出来后，师父明显的沉默了一下，然后一摊手，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个我们是不得而知的，毕竟我师父未在玄月策上记载。”
“不过说实在话，或许我们能从他的一句话中得出结论，那当真可以称为经典。”
“什么啊？”
白天依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期待的看着他。
“据玄月策记载，在他与神明的辩论中，神明曾多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颜面尽失。
其中一段，翻译过来的话，就按照咱们现在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
“神明不甘心被一个凡人如此轻视，不甘心受这种奇耻大辱，曾多次想要杀掉他，而有一次更是直接说:我是神明，你不过是一区区凡人，与地上的蝼蚁，山间的草木并无不同，只需我一个念头，你就会化为飞灰，永远的消失在世间，你怎敢如此不服，与我辩论？”
“他当即冷笑出声来，而后一脸的不屑，说道:神明？
而后更是拍案而起，直接怒视着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她满怀期待的听着，那一定是极为了不起的旷世名言。
“你看我服不服你就完事儿了。”
她的表情猛的呆滞住了，眼角的期待僵在了脸上，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了起来。
过了好几秒后，她才疑惑的看着师父，却见他的表情却是相当认真，虽然也憋不住笑，但那一切都在告诉她，这句话是真的。
“他就说出这样一番话啊。”
她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这句话和他的形象，真的很不搭配。
“确实是这句话”
顾泽也忍不住尴尬的笑了起来，但笑了一会儿后，他又忍不住认真起来。
“虽然这句话挺逗的，但就实际上而言，相当的有效果。这句话几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不服，敢于挑战权威的种子。”
“这句话也被记载到了初始之约中，并在后世无数年间，成为无数人的口头禅，比如这些句子。”
“真理？你看我服不服就完事儿了。
权威？你看我服不服就完事儿了。
没有提升空间了？你看我服不服就完事儿了。”
“这不是人均杠精吗？”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也太搞了吧，虽说初代领袖赋予了这句话合理性，但如果乱用的话，也是会出问题的。
“放心，他们不是胡乱质疑的，只要说出这句话，就必须说出自己内心的困惑，且必须有理有据，而后展开辩论，证实所质疑的这些东西是否真的合理。
如果胡乱说而又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是不被允许的，毕竟必须要为他展开辩论，这也会消耗大量的资源。”
“这才对嘛”
她暗自想着，觉得初始之约记载着这句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质疑不灭，创新永存，人间永在。
在沉思消化了一会儿后，看着远处的云彩，她这才发现，师父一直在讲这个故事，而并未与她说有关于星如雨的术法。
她看着师父的侧脸，却发现他一脸平静，正注视着远方，不禁有些幽怨起来。
师父还真的是，思路活跃，喜欢跑题。
不过讲真的，这个故事，她真的很喜欢。明显不同于祖宗之法不可变，他们
是真敢改啊！
连初始之约都敢改！
顾泽心中也是一阵心潮澎湃，每次重读这个故事，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激励，就像先贤在他耳边低语。
神明？你看我服不服就完事儿了。
所以他才敢硬扛着天地之间逐渐苏醒的，若有若无的大道压力，疯狂的琢磨新咒，想要创立出真正至高的体术，武秘技，禁咒，至高法。
看着远处的云彩，过了好长时间，他才逐渐平息下来。
“说起来小依，跟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便是告诉你不要拘谨于传统。
修行之路并非坦途，艰难险阻不断，必须要有一颗无比坚定的心，坚定自己是正确的，也不能忽视他人的意见，但一定要加以审视，有自己的判断。”
“有了好的想法就与我说，我为你保驾护航，我的治疗术还行，要有一颗勇于创新的心。
要牢牢的记住这个故事”
这都行吗？
她万万没想到，师父居然能这样圆回来，简直想要为他鼓掌，然后再说一声哥哥，你真的很棒。
可想归想，看到他看向自己，连忙坚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说起来小依，马上就要到别墅区了，至于星如雨的秘密，我之后会为你们讲。”
顾泽微笑着，看向了远处的云海。
“现在我先为你表演个魔术，你不是曾与我说过，感觉魔术师很酷吗？”
“也带你见识一下，修行者真正的实力，武道大会那次有六芒星阵阻挡，术的范围还是太小了些。”
那还算小啊？她不禁有些困惑起来，在她看来，那简直已经称得上是神明一样的手段了。
强大的禁咒，宛如铺天盖地一般的火焰，还有诡异的六芒星阵，如激光眼一般的魔瞳之威。
“别发呆了小家伙，好好看着。”
顾泽看着她疑惑呆愣的目光，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内心莫名的有了一股自豪感。
“可以拍照的小家伙，你拍几张照片，拿给阿姨看，也好让她知道，我并非大言不惭。”
听到这话，她立刻拿出了手机，认真的调整了一下焦距，对准了师父。
她妈妈确实不理解修行上的事，虽然知道影卫他们的实力，但她也不觉得，那是自己一个女孩儿可以修炼的。
顾泽飞到不远处，双翅猛的一扇，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以极高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吹了过来，把她的头发吹散，身体也往后飞了一些才停下。
她震惊的看着飞速前进的师父，耳边传来剧烈的音爆声，他的身后还留下了一个圆环，以及一道长而巨大的白痕。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刚才一直飞的那么慢，只是在照顾她。
眼睁睁看着他飞到远处的云海前方，屹立在空中，双翅展开，如同一位天神。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虚影，那是另一个他，面容严肃，身躯散发着金色的光彩。
她慌忙举起手机对准他，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动作。
“炎咒*大喷火”
宛如古神在空中低语，纵使相隔如此之远，威严的话语声清晰的传进她的脑海中。
他背后的虚影正在动作着，脑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符文阵。
他的双翅缓慢展开，而后用力合拢，身躯随着翅膀的动作而后仰，然后前倾，一团巨大的赤红色火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宛如神罚降世一般，赤红色火焰飞速膨胀，在短短的一刹那，就席卷了云海的边缘，而后快速往远处扩张，直到最后，席卷了一整片云海。
一整片云海在灼烧着，早已不见了白色的云朵，只余下熊熊燃烧的滔天火海。
“灭”
伴随着一声轻喝，整片火焰瞬间熄灭，而后转化为赤色云海，再逐渐变为金黄色，白色，最后朝着师父身后的虚影席卷而去，灌入他的符文阵中。
顾泽施完术后，心情大好，在小依面前大显神威的感觉，说实在话，真的很棒。
待慢悠悠的飞回来，这才发现小家伙还保持着呆愣的姿势，举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看着之前灼烧的地方。
他顿感有趣，轻轻的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这才让她如梦初醒般，深呼吸了一口，震惊的看了过来。
“那可是…一整片云海啊！”
白天依感觉人都要疯了，这也太夸张了，她以为武道大会的术法已是极限，毕竟那已经足够叹为观止。
毕竟火焰席卷了整个竞技场，如果没有加以阻挡的话，席卷整个体育场亦是必然，那可是巨大的体育场啊。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那远不是他的极限。
“这超级消耗灵力吧。”
“没，撑不上多强的术，又有符文阵采集灵力用之于己，没消耗多少。”
“武道霸主都这么强吗？”
“只是我魔武双修罢了，其余人不见得这样。”
待过了好一会儿后，小依才平息下来，不再缠着他问东问西。
说实在话也不是不喜欢她问，只是她总是下意识的抓他的衣袖，一抓他就想到昨天的舞姿，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小家伙还跟他分享了照片，说实话拍的很好，把他身后的虚影以及滔天火海都拍了进去。看着她很开心的样子，他不禁暗自琢磨着，觉得阿姨应该不会再怀疑了。
“哥哥你真喜欢装逼”
内心传来了一个不屑的声音，他好久不出现的心魔弟弟出现了，撇着嘴发出嘲讽。
“明明就不用那么大声，那么带感的喊出术法名字的，也不用摆出那副凝重的身色，一个小咒语罢了”
“闭嘴”
顾泽怒喝了一声，小家伙倒是没反驳，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