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昂如愿以偿,她变成那道指引人们前进的光,光明圣女的名号,传遍了整个泰西。
葡萄牙国王安东尼奥收到了马丽昂的遗骸还有那块亚麻素布,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他只要遵从了当初的承诺,就可以获得全泰西所有大光明教徒的认可。
平民的支持,还是有些太空泛了些,教徒的组织,更加严密。
但是他的决定,被葡萄牙汉士族所阻止了,这些汉士族全都是大光明教的成员,一共八十八位,天地玄黄四组,对国事进行评判呈送王宫。
这个制度,是国务大臣徐璠死后,缺少国务大臣,又缺少能臣干吏的情况下,不得不采用的这种办法。
好处是相当明显的,安东尼奥可以得到足够的国事建议,他做船长非常合格,但做国王还是缺少了一些能力。
这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儿,从大明的价值观去评判,泰西就没有合格的国王,连一手缔造了日不落帝国的费利佩二世,也不合格,太穷兵黩武了。
因为费利佩二世陷入了最典型的克终之难,他在频繁的发动着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战争。
对英格兰的远征,对法兰西的远征,都是不符合西班牙整体利益的穷兵黩武。
万历十七年对法兰西的进攻,不仅激怒了本来就在法兰西广为流传的新教,也激怒了对宗教战争厌烦的法兰西平民,他们本来就已经非常困难了,战争摧毁了他们仅有的安宁。
西班牙没有从这次征伐得到任何的领土,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消耗了好不容易积攒的国力,让西班牙无敌的大方阵不再无敌,神话破灭。
天地玄黄四组汉士族共决的方式,可以有效避免国王的胡闹,当然也阻碍了国王的意志。
比如现在,关于马丽昂遗骸的处置问题。
天地玄黄四组不约而同的要求留下这份遗骸,并且在里斯本兴建一个大光明教的宫观,存放马丽昂的骨灰,并且以此为标志性的建筑物,代表着圣城彻底落在了里斯本。
圣城的确需要大明皇帝的批准,但也需要自己争取,只要这个存放了马丽昂遗骸的大光明殿还耸立在里斯本,大明皇帝只能把圣城放在这里,而不是迁徙到别的地方。
天字组给马丽昂的谥号都准备好了,为光明圣女,并且要围绕着光明圣女这个权威性标志,建立一系列政策,增加圣城、圣殿、圣女、圣物的权威性。
比如要在葡萄牙各地兴建教堂,行使社会职能,为平民进行解惑、祈福禳灾、主持婚丧嫁娶、指导平民农桑;
比如围绕八大美德,对教士进行更加明确且严苛的道德审查;
比如制定严格的教规和仪式,规训教士和信徒;
比如将散乱的、不成体系的大明智慧,修订一本光明圣典,进而对教士进行专业能力考核;
比如建立更加完善的教士遴选机制,考光明圣典等等。
这一系列的政策,都是为了增加一件事,让大光明教有更加强大的组织能力。
过去的大光明教,文化象征意义,远大于组织力,更像是一种道德观念,无论是对天主教还是对新教而言,大光明教几乎是无害的,直到教士开始黄巢式传教,用极端的暴力划破黑暗。
而现在,要让大大光明教的组织力,远大于文化象征意义,建立一套更加严密的教派组织架构。
天字组认为,大光明教在法兰西的失败,导致马丽昂这位光明圣女死在了巴黎,失败的原因,就恰恰在组织力缺失的问题上。
“天地玄黄四组汉士族的目的,看起来是光明正大的,可是,一旦他们的目标完成,葡萄牙的国王还是我吗?”安东尼奥坐在王座上,看着辛特拉王宫窗外的天空,脸上是散不开的忧愁。
任命一个有才能的国务大臣,安东尼奥不害怕,因为国务大臣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是他的臣子。
可建立这么一套宗教架构后,葡萄牙真正的主人,就变成了大光明教和这八十八位大教士。
安东尼奥有点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忽然想起了徐璠教他那些东西,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说道:“我要召开议会,召集八十八名汉士族在中国厅等候,下午三点正式开始。”
辛特拉王宫的中国厅,自万历九年开始重新翻修之后,成为了葡萄牙国家事务的决策地点,以前是徐璠办事衙门,现在是议会召开的地方。
这东西被葡萄牙人戏称为葡萄牙的元老院。
安东尼奥在下午两点抵达了中国厅,他的宫廷护卫,全都是来自大明的海防巡检,一共一百二十人,每五年轮换一次,负责安东尼奥的安防。
下午三点,安东尼奥准时出现在了中国厅圆议厅,宣布了他的决定。
安东尼奥坐在王座上,看向了所有的汉士族,才开口说道:“大牧首马丽昂献身于光明,她留下了遗愿,希望魂归光明圣土,我答应过她,完成她这个遗愿,我不能违背我的诺言。”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纷纷,他们以为安东尼奥召集他们过来,是准备留下马丽昂的遗骸,毕竟这对葡萄牙更加有利。
“叮叮叮!”安东尼奥拿起了桌上的小铜锤,连续在小钟上敲动了数下,这东西是他在面圣的时候见到的,就直接仿造了一个放在了中国厅内。
据说是当年陛下的爷爷嘉靖皇帝留下的东西,不得不说,这小钟,确实好用。
“听我说完。”安东尼奥等到所有人慢慢安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我决定留下马丽昂的圣物,奉献于光明的亚麻素布。”
“这是她最后遮体的衣物,也是她唯一的遗产,留在里斯本,以玻璃封装后,放入大光明殿内供奉。”
“你们的建议,我决定除了留下遗骸这件事外,全部采纳。”
马丽昂本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追求权势,她的父亲想要利用大光明教夺得王位失败了。
马丽昂真心实意的信仰光明,并且她散尽了自己所有的家财,连皇帝赐给她救命用的圣水,青霉素都用到了受伤的军兵身上。
不能怪大光明教的教士狂热,马丽昂一直在用自己的生命,践行着自己的道,那块亚麻素布,就是马丽昂最后的遗产,就只有这么一块布。
安东尼奥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他很敬佩马丽昂,并且一定会履行承诺,将马丽昂送到大明,魂归光明圣土。
考虑到葡萄牙和大光明教本身的发展,他留下了那块亚麻素布,上面沾满了马丽昂的鲜血。
“葡王英明!”汉士族们一听,立刻拱手就拜,葡王这个决策,在汉士族们看来,已经是这些年,安东尼奥做出的最英明决策。
遗骸大于圣物,但遗骸魂归光明圣土,是马丽昂的最后遗愿,汉士族们的要求,多少有点不尊重马丽昂的遗愿了,不过这也正常,丧礼都给活人办的,人死就死了,治丧主要是告慰活人。
安东尼奥的最终裁决,既满足了马丽昂的遗愿,又照顾了大光明教发展的需要。
而且马丽昂这位光明圣女遗骸回到大明,则代表着大明仍然对教义、圣物、圣城等等归属,有着最终的解释权,就像葡王的王位、大牧首的身份,需要大明皇帝册封一样。
安东尼奥开始具体安排事务,修圣殿、圣典、遴选传教士、选择教堂位置等等,拆分成了四个部分,委派给了四大汉士族们去做。
安东尼奥当然愿意给葡萄牙人更多的事务,可是葡萄牙的贵族们不支持他,而平民中连读书的都没多少,无法完成国策的制定和建议,才有了这种畸形的汉士族议会。
葡萄牙需要一股和旧贵族们相抗衡的力量,随着里斯本集散大明货物,葡萄牙变得更加富裕了起来,有一定物质基础做这些事了。
马丽昂的遗骸,将会乘坐来年一月出发的珍宝船,在六月左右,抵达大明。
葡萄牙现在王位的法理,来自于大明册封。
法理这东西不需要的时候,的确是一张擦屁股纸,但需要的时候,比金子还要贵重,大明册封是有实实在在好处的,大明货物集散的权力,就是财富的权力,这是安东尼奥做国王的根基。
权力要对权力的来源负责,他要对自己的权力来源负责,同样,他也要给葡萄牙一条路。
具体而言,要留下一套政策,来保护、动员、组织葡萄牙人对抗入侵,在大发现、大航海时代分到一杯羹。
大概而言,就是要让葡萄牙走向光明。
大光明教的圣典,就是他要留下的东西。
徐璠跟他讲过很多治国的道理,他都忘的差不多了,但徐璠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徐璠对他说,不要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安东尼奥不是非要做这个国王,他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修道院院长,因为是个私生子,他从不觊觎王位,只是他得到了平民的支持,他来时的路很简单,就是让葡萄牙属于葡萄牙人。
大光明教不会让葡萄牙人失去他们的家园,因为大光明教的汉士族,终归是少数,随着光明驱散黑暗,越来越多的葡萄牙人,读书识字明理,可以参与到国家管理之中。
泰西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一如当年马可·波罗写的游记,给泰西带来了对文明的向往。
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遭到了十六次的刺杀!
而那个巴黎十六人管理委员会的罗伯·斯庇尔死了,死的非常凄惨,没有任何衣物遮体,几近肢解一样,被悬挂在了巴黎圣母院的大教堂顶部。
甚至没人敢去收敛尸骨,因为收敛行为,可能让这些疯狂的狂信徒更加愤怒。
这是大光明教狂信徒的报复,狂信徒将马丽昂的死归罪于亨利四世,而试图玷污光明的罗伯·斯庇尔更是罪人中的罪人。
罪人就应该被审判,所以他死了,以一种极度耻辱的方式死去。
亨利四世不得不下达了大光明教赦令,允许大光明教在法兰西温和传教,这份赦令,更多的是安抚这些狂信徒,最起码不要把矛头指向他这个国王。
作为敌人而言,他真的已经很尊重马丽昂了。
情况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因为更加广泛的动乱,正在法兰西各地上演。
之前大光明教在黄巢式传教的过程中,没能争取到自由民的支持。
随着大光明城的陷落,一些望风而逃的封建领主回到了领地内,更加残暴的对付农民,让这些领主、贵族们意外的是,本来逆来顺受的农民,开始反抗。
仅仅三个月时间,亨利四世就接到了数份讣告,佩里戈尔、利穆赞、凯尔西、圣通日、普瓦图等地的农民,攻破了贵族的庄园、府邸、杀死了贵族、税吏和包税人,甚至连教堂的神父都不能幸免于难。
法兰西使用的是非常普遍的包税制,就是将某地的税收承包给某个家族,这个家族只需要交纳足够的税金就可以为所欲为,被称之为克洛堪之乱的暴乱,在快速的蔓延。
在法语中,克洛堪的意思是粗汉、农民、乡巴佬。
克洛堪之乱,就是这些被大光明教赐予自由的乡巴佬们,不再老老实实接受朘剥,不再逆来顺受,不再忍气吞声,选择了争取自己的利益。
而且越来越多的农民,在加入克洛堪的队伍之中。
最让亨利四世恐惧的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的克洛堪,有了大光明教教士这帮精英的加入,这些精英在底层起到了结核的作用,让一盘散沙的克洛堪完全变了模样。
之前,法兰西这片土地上,不是没有农民爆发过叛乱,但这种叛乱,往往不成气候,很快就平息了。
原因也很简单,暴乱只是在释放自己的怒火,总是随意的破坏着一切,很快就会引起同为农民的反感,没有任何章程,也没有任何的主张,更不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如同一阵骤然来的野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烧过也就烧过了,来年春天,又是绿草茵茵。
现在有了这些教士参与其中,这些教士引领着这些怒火,他们的主张是用光明驱除黑暗,而非制造更多的杀戮,谁在制造黑暗,谁就是光明的敌人。
教士参与其中,甚至组织生产,让事情变得格外的棘手和麻烦。
如同雄狮一样的亨利四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他真的很强,他可以打赢这些农民军,他们瘦弱,没有经过训练,没有足够的武器,他可以赢无数次,可是只要输一次,克洛堪们就知道,王也会输,知道王不是无敌于天下,那他就彻底输了。
亨利四世必须要出征平叛了,而且他必须一场不输,将这些地方的暴乱,全部平定,才能成为实质性的王。
这也是他一直不想让马丽昂死的原因,他也想杀死那些不听话的贵族,马丽昂一死,这些传教士就彻底失控了。
在亨利四世焦头烂额的时候,大明皇帝朱翊钧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三,在皇极门召开了大朝会,迎接入京的四川总兵刘綎,回京复命的新任兵部尚书梁梦龙等人,以及接收俘虏,杨应龙、他的家人和他的同党。
梁梦龙和刘綎等在午门外,等待着天子的召见。
“有点紧张,这是我第一次面圣。”刘綎发现自己有点手抖,他一个将领,壮的如同一头牛,怎么会手抖?可现在就是抖得厉害。
不是怕,就是紧张,他父亲刘显给他写过很多的信,告诉他,陛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有功必赏,有过才罚,但刘綎第一次面圣,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冲撞了陛下。
他代表了西南汉军,如果他让陛下厌恶,那西南汉军就会被陛下所厌恶。
曾省吾反复的讲,西南汉军可信,之所以要这么讲,是因为朝廷大多数时候,不太信任西南汉军,生怕拥兵自重。
“这样,深呼吸,你告诉自己,你叫不紧张。”梁梦龙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啊?”刘綎错愕的看着梁梦龙,这个从见面就一直很严肃的士大夫,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是不是不抖了?”梁梦龙看了眼刘綎的手,笑着说道:“一会儿下了朝,去惠民药局,让大医官给你看看。”
刘綎是武将,手抖可不是个好事,他可是威震西南的刘大刀,如果生病,会影响很多的事儿。
梁梦龙记得,刘綎的父亲刘显,似乎也有这个毛病。
“宣兵部尚书梁梦龙、江安侯刘綎觐见!”一对对小黄门将天语纶音传下,两个小黄门领着二位走进了午门之内,走过了内金水桥,拾级而上走过了皇极门,豁然开朗。
丹陛广场上,旌旗招展,文武分站两侧,手持笏板,庄严肃穆,号角声悠远,鼓声震天。
梁梦龙和刘綎在小黄门的引领下,走过了群臣,走过了缇骑,走上了三级月台,走进了皇极殿内。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梁梦龙和刘綎兴五拜三叩首大礼。
梁梦龙再拜,俯首帖耳的说道:“臣领圣命,前往西南平定播州之乱,平播之乱,一切顺利,得胜凯旋,献俘复命,不负君恩。”
刘綎学着梁梦龙的样子,拜了下,一紧张,有点忘词了,只好说道:“臣拜见陛下。”
“宣旨。”朱翊钧笑了笑,不在意刘綎的失礼,示意李佑恭宣旨,冯保的确要带李佑恭一段时间,这些事儿,正在逐渐交给李佑恭去做。
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李佑恭向前一步,一甩拂尘,吊着嗓子,抑扬顿挫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圣旨的内容很长很长,李佑恭念了足足十分钟才停下,一连串将领恩赏的名单,肯定了刘綎等西南汉军的耀人功绩,这次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胜利,让朝廷见识到了西南汉军的忠勇。
“免礼吧。”朱翊钧示意二人平身,开始询问这次征战的细节。
今天的大朝会就一件事,庆祝胜利。
绩效赢学,最重要的是要真的赢,输了就是输了,吃了亏,下次把场子找回来就是,大明从来没有否认过东南倭患的荼毒,更没有否认过俺答汗入寇的耻辱。
这都是朝廷的失责,也是天命的丢失,需要找回来。
朱翊钧明显发现了刘綎的紧张,不再过多询问,结束了这次的大朝会,留下了梁梦龙和刘綎,到通和宫御书房继续奏对。
有些话,不太方便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同时朱翊钧让庞宪带着大医官进宫,为刘綎进行诊治。
“江安侯,你父亲病逝时,你正在东吁打仗,朕没有允你入京为父治丧,这次回京,就留京二十七日,以全孝道,也省的那些士大夫整天念叨了。”朱翊钧在通和宫御书房说起了一件事。
江安伯刘显在万历十三年京师讲武大学堂去世,享年七十岁,善终喜丧,当时大明和东吁的战事焦灼,朝廷以金革无辟权宜之计为由,夺情刘綎,让他在前线继续征战,这一耽误,就是足足九年时间。
这不仅是刘綎第一次面圣,也是父亲病逝后,他第一次回京到父亲墓前祭祀。
“臣谢陛下隆恩。”刘綎再拜,谢了圣恩。
刘綎没办法给父亲养老送终,是朝廷替他养老送终了,官葬治丧,这是恩情,不是仇怨,他的父亲更希望他能征战四方,为国奔波。
“还有一件事,二位也替朕拿拿主意,朝中倾向于对杨应龙满门抄斩,不知二位以为如何?”朱翊钧说起了对杨应龙满门的处置。
目前刑部、大理寺、兵部的意见是满门抄斩,都杀了。
礼部、吏部、户部、都察院的意见是杨应龙死,其余人流放金池总督府。
是杀所有还是杀杨应龙一人,需要刘綎、梁梦龙这些亲历者评断后续影响。
这是个和南衙选贡案一样的政治案,不是刑名,不能死板教条的套用大明律,主要还是考虑对地方上的影响。
杨应龙是投降的,他必死无疑,但是他的家眷、党羽是否一并处斩,要多考虑一下。
若是家眷、党羽、手下,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还不如顽抗到底的共识出现,日后大明平叛,就没人投降了,对日后西南局势,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不是朱翊钧想看到的,也不是朝廷想看到的局面。
刘綎和梁梦龙互相看了一眼,刘綎才开口说道:“杨应龙的长子杨朝栋该杀,其实杨应龙对于反还是不反,一直举棋不定,杨朝栋袭杀臣遣使者郭成、王之翰等人,就是逼杨应龙下定决心。”
“黄平、白泥两个土司世酋田不负、张之安该杀,二人和杨朝栋联合一起,联袂草塘,真州、余庆、重安、容山等六司世酋,联田、张、袁、卢、谭、罗、吴七姓把目,悍然叛乱。”
刘綎给了一份必杀名单,杨应龙、杨朝栋、田不负、张之安,以彰显朝廷的公允。
播州叛乱的六司七姓,其他都是被杨、田、张这三姓裹挟,给绑在了战车上,抵抗十分的疲软,可谓是望风而降,是可以宽宥的。
但杨、田、张这三姓四人,不死,恐怕不能震慑。
而且,梁梦龙在海龙屯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仅仅处决的叛贼,就有一千四百余人,都是这三姓之人。
这田不负、张之安不死,岂不是梁梦龙杀错了?
“那就依江安侯所言行事。”朱翊钧再询问了梁梦龙,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后,做出了决策。
杨应龙等一干人等,都是大明人,按照万历九年的圣旨,大明人不入解刳院,所以就没有解刳院雅座了。
“诸葛祠在西南真的很多吗?”朱翊钧询问起了西南的风土人情。
“武侯遗泽。”梁梦龙讲起了西南的武侯崇拜的情况。
比如大理巍山有火把节,其来源就是诸葛亮打败大鬼主之后,送粮入山,百姓自发点燃火把迎接,才有了火把节;
比如攸乐山世代相传,是诸葛亮派他们镇守攸乐山;
比如太保山武侯祠,建的一点都不比成都武侯祠差;
比如阿祖阿公的信仰等等。
诸葛亮已经离世一千四百多年,但比较封闭的乡野,变化其实不多,这些传说,仍然流传着。
朱翊钧对这些很感兴趣,仔细询问后,才不住地点头,西南的局势,比他想的要好很多,至少不存在普遍的反对大明的共识,再加上诸葛铜鼓收归朝廷授予土司官职的改变,大明对西南的改土归流更进一步。
“陛下,太医到了。”一个小黄门察言观色,看陛下聊的差不多了,奏闻了大医官庞宪等人到来。
庞宪见礼后,为刘綎进行了诊治。
“把胳膊伸直一些,把茶杯举起来。”庞宪面色严肃的说道:“多用点力气。”
刘綎照做,手不由自主的开始抖动,而且越抖越厉害,越用力越厉害。
庞宪让人取了一杯烈酒,高度数的国窖,刘綎满饮,又把胳膊伸直了握着茶杯,这次居然不抖了。
“没事。”庞宪又让刘綎试了几个姿势,才笑着说道:“你父亲也有这个症状,当时李院判和陈院判负责诊治,也是类似的情况,不算大事,可能要到几十年后,才会影响日常起居。”
解刳院将这个病,诊治为原发震颤或者特发震颤。
就是特殊动作、特殊手势,发生在上肢远端,也就是手的震颤,基本不会影响生活,在高度紧张的时候,会颤抖加剧,喝酒可以缓解症状。
震颤分为很多种,比如中风后的震颤,是静止颤动,动作不颤等。
在大医官看来,刘綎的情况是良性的,而且因为刘綎是武将,肌肉力量强大,可以控制这种震颤。
“真没事吗?”刘綎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教你几个动作,可以改善这种情况。”庞宪教了几个动作。
其实这几个动作没什么大用,心理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但心里觉得改善了,可以更好的控制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