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人?”许戈站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玻璃看向里面的一个黄毛。
北苍分局的刑侦李队长点了点头:“就是他,昨天晚上23点29分,长河路上一家大排档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涉案的一共七个人,这小子是其中之一。”说到这里,李队长顿了一下,给了许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们把人拘回来之后,只是例行问话,这小子就跟失了智一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了。”
“噢——。”许戈故意拉长了语调,“还有嫌疑人这么上道,把拘留十五天变成七年起步?”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立刻意识到这是否是顾兴怀故意丢过来的把柄呢?
宋展跑路并不是一个秘密,现在正是向他泼脏水的最佳时机。
“老李,昨天那个打架案的卷宗呢?”
李队长转身去拿来了案卷,许戈接过飞快地翻阅了一遍,乐了:“双方七个人,都说不出来是谁先动的手?”
李队长无奈地“嗯”了一声:“全都喝醉了,不过……”
一般这种斗殴案件,都是双方先发生口角,然后矛盾升级,一方先动手之后,迅速点燃战火。不过,即使都喝大了,打架也总要有个由头吧,昨天那场架打的,从警二十年的李队长表示自己看不懂,非常莫名其妙。
太刻意了!就好像故意找借口把自己送进局子一样。许戈默默地在心里评判了一句。
“双方伤得都不重,连轻微伤都够不上。”李队长解释道,“若不是出了这么个神人,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谁让他们都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
“行,我知道了。”许戈将案卷还给李队长,“这小子我就先提走了……唔,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队长看了一眼案卷:“孙浩阳。”
“看起来年纪不大啊!”虽然隔着老远,许戈也还是一眼看见了孙浩阳额头和鼻翼上硕大的青春痘。
“今年才21岁,不过他资历可不浅呐!据说,他14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宋展手下的马仔混了。”
“原来如此。”许戈心中有了计较,笑着轻轻擂了李队长一拳,“多谢你啊,老李。”
……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许戈双手撑在桌面上,让自己的肩背尽可能地伸长,因为伏案过久而有些僵硬的肌肉与骨骼陡然拉开,登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嘣嘎嘣”。
他活动活动酸胀的脖颈,感觉自己迟早要过劳死。
一个小时前才开封的黑咖啡已经见底了,许戈正想去冰箱里再拿一瓶,忽然瞥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闪烁,有电话打了进来,还是一串乱码。
他心中一动,左右张望了一番,办公室里仍有十几个人在加班,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扣在掌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茶水间走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许戈出门后立刻换了方向,几步走到僻静处,这才接通电话:“是你吗?”
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据陈旖所说,宋展曾向她要过一张船票,但我觉得这是疑兵之计。”傅斯瑰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但并不急迫。
许戈一愣,行动组内部认为宋展出境的人不在少数,他也觉得像这种一经抓住必然死刑的悍匪,在事情败露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潜逃出境。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宋展的出逃很是仓促,他不可能有时间安排好一切,我认为他很可能还在建安。”
许戈深吸一口气:“他被陈旖藏了起来?”
“不是。”傅斯瑰断然否认,“陈旖现在也不知道宋展身在何处,这一点我相信她没有说谎。而且,宋展此时已被逼上绝路,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不等许戈说话,她又立刻道:“不要试图劝降他,宋展其人,在走上绝路后,还是有几分悍勇的。小心。”
“你……”许戈刚张口说了一个字,那头就已经挂断了。
他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怔怔出神,他不晓得傅斯瑰是在何种处境下、冒了多大的风险打来这通电话的。
那一定很紧迫,甚至连问候她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能安慰自己,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昔,她的枪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
傅斯瑰挂断电话,干脆利索地将手机卡拆了下来,撇成两段后扔进了马桶,然后面目表情地按下了冲水键。
待一切重归平静好,她方才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空阔的卧室里静悄悄的,但她只是抬眼轻轻一扫,便知道至少有三个人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看来陈旖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呢。
她轻轻一笑,信步走出卧室,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这几个人看不住她,但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激怒陈旖为好。
傅斯瑰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这座位于东郊的庄园占地太大,自从她负伤之后,便一直在这里居住养伤,一步未曾离开。或者说,陈旖借休养之名,行软禁之实,将她扣在了这里。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
至少这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并非陈旖的秘密据点,否则她不会放任她在庄园里自由活动。
傅斯瑰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那门立刻打开了,从里探出陈旖的脑袋:“斯瑰,你在找我么?”
傅斯瑰作势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我还没敲门呢。”
陈旖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
傅斯瑰微微挑了一下眉,并未言语。
“进来说话吧。”陈旖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展还是没有消息?”
“是啊。”陈旖叹息一声。
“我注意到这几日往来这里车辆比平常多了一倍,看来你寻人并不顺啊。”傅斯瑰笑道,“宋展在建安经营了几十年,你直接操控他的势力,怕是不太顺手吧?”
陈旖神色微凝,旋即恢复如常:“斯瑰,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我们便回美国吧。”
傅斯瑰微微一怔:“你要放弃这里的势力?你舍得?”
陈旖再度叹了口气,傅斯瑰从中听出了一丝肉痛:“即使舍不得,也要舍得呀。”
她忽然握住了傅斯瑰的手:“当然,你要陪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