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失败了。”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你的野兽不会是那头巨人的对手。”
在那头银盔银甲的杀戮机器自要塞中破墙而出的一瞬间，血伶人斯凯罗就已经做好了离开战场的准备。
事实上，早在这台血肉巨人从人类的传送阵中走出来的时候，敏锐的血伶人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和不凡，但不亲眼所见是无法确定其实际力量的：只能模糊的感觉到那是个不错的造物。
而当这头巨人走入眼帘后，斯凯罗则是默默地收回了之前的评价。
他不是一个【不错】的造物。
他棒极了。
即便是在血伶人的至高殿堂里，这种级别的精品也是极其罕见：任何一个有能力创造出如此佳作的血伶人血徒，如果他没有被自己的导师或者同僚杀死，并夺走专利和研究成果的话，那么仅凭这一个作品，他就可以在血伶人的圈子里声名鹊起，一跃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在这个问题上，没人比斯凯罗更具有权威了。
想当年，他正是凭借着三件极其优秀的改造作品一举成名，并获得了传奇血伶人拉卡斯的青睐：而斯凯罗很确定，比起面前这名至少八米高的巨人，他的那三件作品虽说不是一无是处，但三件加起来的价值也远不如眼前的瑰宝。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实验品：甚至值得拉卡斯亲自出手。
或者说，只有拉卡斯这种级别的科摩罗传奇亲自坐镇，才有可能组织起一次成功的抓捕行动：且不论这名银甲巨人自身的战斗力如何，经过斯凯罗的观察，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些名为阿斯塔特的生物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拖走。
想要捕获这种等级的实验体是一定需要经历一场大战的，至少需要一位传奇和一整支血伶人军团才有可能做到：而如果不幸引起了远方那尊半神的注意，那么恐怕就算是拉卡斯本人亲至，也不会太好受，甚至丢掉条命也不是不可能。
换句话说，这绝对不是他这种年轻的血伶人该考虑的问题。
真是可惜啊……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斯凯罗启动了背后的反重力晶体，消瘦的身躯像是块被狂风裹挟的破布般，在所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便脱离了战场的核心处：此时，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黑暗灵族，他们的目光都正聚焦在巨人与巨兽间的战争。
而斯凯罗不为所动。
他知道，凭借这头银甲巨人应当具有的质量和体重，以及他在刚才表现出来的速度和敏
捷性来看，在场的黑暗灵族根本不会是这台杀戮机器的一合之敌：比起那些被粗暴改造过的乌古尔，这台钢铁巨兽该才更有资格被称之为【怪物】。
希利安家族的部队已经绝无可能取得这处战场的胜利了：在巨人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的阿斯塔特正鱼贯而出，科摩罗人绝对的数量优势如冰雪般消融，且不说那些被强征来的暴民早已一哄而散，就算是如梦魇和天灾等精锐的士兵，此时也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既然如此，那斯凯罗也不用在这里继续摆着援军的架子：早在驯兽师们驱赶着数百头乌古尔巨兽投入战场时，斯凯罗便假惺惺的跟着重新汇聚起来的希利安军队一同向前进发，虽然只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这样的表现也足够用了。
更何况，倘若他将这头银甲巨人的讯息带回去的话，想必总会有几位高阶导师对这种实验品感兴趣的：没人会追责他在这个时候的擅自离阵，他反而会得到奖赏。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在这次出差中为自己捞取到了足够的好处。
想到这里，已经重新回到了安全地带的斯凯罗有些不满的转过身来，向着身后的奴才和佣人们嘶嘶作响。
“快一点。”
“我还要等你们多久？”
十几个经过改造，从不会质疑自己主人的怪异奴才，听到如此训话，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他们的脚步，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艰难到不能奔跑：因为这些强壮的奴隶正在搬运着两个巨大的货物。
若是巴亚尔在这里的话，那他肯定会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怒火滔天。
因为这些改造奴隶所搬运的，正是两名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战士。
一名破晓者，和一名火蜥蜴。
在刚才的混战中，斯凯罗静悄悄的潜伏到了战场的角落里，在那些看似于围攻中死去的阿斯塔特中不断翻找，居然真的找到两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素材：命运果然一向站在他的这一边。
想要收获这两个素材并不容易，火蜥蜴倒还好一些，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破晓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若不是斯凯罗提前准备了大量的麻醉剂和镇定剂，强行让他保持昏迷状态的话，他恐怕还真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将这两个家伙带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从他接触到这名破晓者开始，血伶人就隐约产生了一种被盯住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是什么可怜
的草食动物，在茂密的丛林中徘徊到了食肉猛兽的巢穴旁：如果那个盯住了他的目光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它一定是比拉卡斯更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里，血伶人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多做停留，在那些已经满头大汗的驯兽师面前假惺惺道了别后，也不管他们接下来怎么想，血伶人毫不犹豫的带着他的战利品，远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那目光似乎还在盯着他。
但……没关系。
血伶人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只要回到了科摩罗深处的家园。
那么，哪怕是神明，都无法威胁到他们这些真正伟大的痛苦之主。
不过……
在他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瞬间，血伶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斯凯罗回过头，瞥了一眼。
科摩罗人的战线已经崩溃了，即便是最精锐的战士都正在逃窜，而人类帝国的军队正有条不紊的收复着他们的失地：那个银甲巨人依旧是最显眼的一个，他正如屠宰羔羊般屠杀着剩下的野兽，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嫉妒的原始力量。
真是奇怪啊……
血伶人在心中嘀咕着。
阿斯塔特们姑且算了。
但这种级别的巨人，以人类那低劣的血肉改造技术来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这些人类总是能够看起来如此低劣的技术，做出实际上如此可怕的成果？
难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斯凯罗那双狭长阴暗的瞳孔，瞬间亮了一下。
难道拉卡斯导师说的是真的？
他不是在吹嘘，或者说谎么？
他说的那个人：那个科摩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荣誉血伶人之一。
拉卡斯最出色的学生与合作伙伴。
同时也是留下了无数篇大胆、卓越甚至是疯狂的学术论文的传奇。
那个……没有名字的……人类？
难道他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传奇口中的谎言。
而是数千年前真实发生的故事？
发生在大陨落之前的传说？
“……”
不敢多想，斯凯罗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他随身携带的传送阵中，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两位奄奄一息的阿斯塔特。
至于那道无名的视线，似乎依旧还在追踪着血伶人的身影。
似乎要追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
但此时的血伶人，已经不在意了。
——————
“因为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在迅速斩杀了最后一头需要他亲自出手的网道凶兽后，赫克特没有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了要塞仅剩的遗址旁。
在能够抵达的最高处，巴亚尔正努力寻找着将捷报传达回去的信号。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在他们身后四十万公里远的地方，他们的基因之母摩根正动用自己的力量与怒火，一个又一个的清除黑暗灵族的入侵大军：破晓者们深知蜘蛛女皇的力量，饱含其怒火的毁灭光波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对抗的。
对于那些依旧在异形大军的饱和式打击下苦苦死撑的要塞来说，阿瓦隆之主的怒火无异于天降甘霖：但问题是，巴亚尔等人如今已经获得了胜利。
如果不将捷报及时传回去，导致原体的怒火降临在他们头上的话，那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的黑色幽默。
别以为这不可能：在大远征中，除了死于战阵外，在友军的误击中受到波及而死亡的案例是排名第二的，甚至比死于疾病和死于运输事故的人还要多，无论是凡人辅助军还是帝国海军，都有不下于一千名将军稀里糊涂得死在了自己人之手。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是同理：甚至曾经有过一整支阿斯塔特的连队，因为战局顺利而直接冲进了敌人的阵地，还没来得及将捷报发过去，就被他们自己提前预定好的舰队打击消灭得七七八八的惨剧，那次事件直接作为教科书的案例，每一个军团都必须强行学习这种教训。
因此，直到巴亚尔亲手将此处的捷报发回给了原体，并且确定自己得到了来自于基因之母的准确回复后，冠军剑士这才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松了口气：战斗直到这个时候才算真正的结束。
“有什么问题么，赫克特？”
然后，巴亚尔才看向他的后辈。
“有一个。”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沉重的声音像是闷雷般折磨着冠军剑士的耳膜。
“在我来之前，原体让我通知您。”
“在战斗结束后，第二连队不需要立刻返回后方，而是在原地休整待命，必要的后勤物资和补充兵员会直接送过来：她要求你们在这里保持警备，直到机械神教重新恢复此处的要塞设施，然后，军团会派出新的连队与你们换防。”
“这样么？”
巴亚尔皱了下眉头。
“但我们的定位不是快速
反应部队么？”
“情况出了点变化。”
赫克特抬起一只手，如同一座横着的山峰般，指向了黑暗灵族们撤退的方向。
“黑暗灵族这次反击的规模特别大，但是后续力量却又格外不足。”
“尽管他们同时对上千处战略要地和边防要塞发动了反扑，但几乎每一次反扑都是草草结束的：事实上，除了你们这里，在其他的战场上，这些黑暗灵族甚至没有准备好额外的后续兵力，他们将前期的几波兵线打光后就直接撤回了。”
“嗯……”
巴亚尔点了点头。
“那的确很奇怪。”
他思考了片刻：尽管破晓者的二连长从不以指挥战阵而着称，但他好歹也是吃过见过的泰拉老兵，仅是循着本能，巴亚尔就已经多少揣摩出了真相。
“所以，原体的想法是：这并不是一次真正的军事行动？”
“没错。”
赫克特点了点头。
“摩根大人认为，这次规模浩大的反击只是与我们对位的希利安家族用来掩人耳目的宏大戏码而已，他们并不是真想夺回被我们攻击的土地，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要一次恰到好处的失败，来名正言顺地放弃继续与我们进行纠缠。”
“或者说：他们不想打了。”
二连长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
“没错，如果继续和我们鏖战下去，希利安家族不仅不会因为抵抗我们这些外敌而得到科摩罗其他势力的援助，反而会因为消耗了太多实力，而有被瓜分的风险：想必黑暗灵族比我们更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们宁愿放弃被我们占领的城区。”
“反正也不是核心领土。”
就是这样。
在赫克特厚重的头盔后面，传出了一声让巴亚尔脑子嗡嗡作响的大笑。
“所以，原体认为，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
“比起继续担任机动部队，她更希望你们能够坐镇这处战略要地，直到机械神教将这里的防护再提升一个等级。”
“我知道了。”
二连长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么你呢，赫克特？”
“你要留下来么？”
“我得回去。”
赫克特苦笑了一声。
“你知道的，巴亚尔阁下。”
“这套帝皇和原体亲自打造的盔甲，对于我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我撑不了……特别长的时间。”
“这话从一个身高八米的巨人口中说出来可真是讽刺。”
巴亚尔无不挖苦地笑了一下。
“您说笑了。”
赫克特并未在意，只是摇了摇头。
“八米只是这副盔甲的极限而已。”
“我可没有那么高。”
“没有这副盔甲，我实际上的身高也就仅仅只有四米多而已。”
“这已经很惊人了：不少的基因原体甚至都没有达到这个身高。”
巴亚尔轻哼了一声。
“所以，我对于帝皇居然特别关注你，甚至亲自给你做手术这件事情，毫不惊讶。”
而正当冠军剑士微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只见一名泰拉老兵正神情严肃得小跑过来。
“连长。”
老兵压低了声音。
“在刚刚的人员清点中：我们发现有一位战斗兄弟失踪了。”
“火蜥蜴那里也是一样：他们也有一名生死未卜的战斗兄弟找不到了。”
“……”
冠军剑士的额头上瞬间爆起了青筋。
但很快，他稳定了下来。
“别担心，你们在他失踪的地方找到了原体亲自赠予的灵能定位符么？”
“没有，应该还在他身上。”
“那就问题不大了。”
巴亚尔眯起了眼睛。
他的笑容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无论这是谁干的：他都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