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厚重、苍茫、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第一声鼓响，骤然响起。
那不是寻常的声音，而是裹挟着最原始天道道韵的轰鸣。
声音响起的刹那，整个武威城……不，是方圆千里内的天地万物，都为之一震，时空也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对于广场上观礼的众人而言，这鼓声虽只是余波波及，却也如同亿万雷霆直接在脑海深处，甚至灵魂本源炸开。
“呃啊！”
“我的头……”
“稳住心神！这是造化！”
惨叫与闷哼声四起。
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修为不俗的宗门弟子，此刻也大多面色发白，身躯剧颤。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穿刺搅动，剧痛难忍。
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喷鲜血，踉跄后退，甚至当场昏厥。
但亦有不少人，在最初的痛苦之后，强忍着不适盘膝坐下，竭力捕捉那鼓声中，蕴含的转瞬即逝的玄奥道韵。
哪怕只是沾染一丝，对灵魂的洗涤，对潜能的激发，都胜过寻常苦修数月！
然而，与观礼者所受的波及相比，登闻台上的众人，才是真正首当其冲。
当那第一声通天鼓响起时，整座古朴的登闻台仿佛被彻底激活。
三层石台上，那些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玄奥符文，骤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金光。
如同活过来一般流淌、交织，构成了一座庞大而古老的接引大阵。
轰！！！
不再是感觉，而是实质的。
沛然莫御的煌煌天威，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又似一颗燃烧的太古星辰自无尽高处轰然坠落，狠狠地砸在了登闻台上。
“噗！”
“啊！”
惨叫声几乎在鼓声响起的瞬间，便从第一层接连爆发。
数名根基相对薄弱，或是初次登台准备不足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护体圣光便如泡沫般碎裂，七窍之中鲜血狂飙。
甚至连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向后抛飞，直接跌落下高台，生死不知。
即便是早有准备，稳坐如钟的长生圣子、天幻圣女、白遗仙等人，也是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缕缕鲜血。
他们只觉得仿佛有一颗炽烈的骄阳，直接从头顶灌入。
无穷无尽，狂暴而精纯的天道法则之力，混合着通天鼓那震荡神魂的音波，蛮横地灌入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乃至灵魂深处！
那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钢水之中，又像是被无数柄无形的小刀从内到外细细刮削，痛苦难以言喻。
第一层已然如此，第二层承受的冲击更是呈几何倍数暴增。
“吼！”
一名来自镇北军的悍勇天骄，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浑身肌肉贲张，皮肤表面血管根根凸起，仿佛要炸裂开来，显然在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黄飞龙也是闷哼一声，周身亮银锁子甲光芒大放，隐隐有龙形虚影盘绕，将他护在其中，助他抵御那恐怖的天道冲刷。
他脸色微红，气息略有起伏，但眼神依旧桀骜，咬牙硬抗。
兆万古则显得沉稳许多，他周身气息圆融，仿佛与身下的登闻台产生了某种共鸣，金光覆体，宝相庄严。
尽管眉头紧锁，额角见汗，却并无太多狼狈之态。
“哼！”
在那浩瀚天威降临的瞬间，萧凡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除了那毁灭般的鼓声再无他物。
一股难以形容的炽热、霸道、仿佛要碾碎一切的力量，从头顶百会穴狂暴灌入。
他的元神仿佛被瞬间拽出，置于熊熊烈日之下炙烤，那灼烧灵魂的痛楚，远胜肉身万倍。
意识几乎要在刹那间，被在纯粹而狂暴的天道法则之力冲刷下，化作虚无。
一缕鲜血，自他紧抿的嘴角蜿蜒而下。
“老九？不好……”
第一层上，时刻关注着他的白袍见状，忍不住失声惊呼，满脸焦急。
玄皓亦是心中一沉，暗叹：“小师弟终究是太莽撞了……”
可他们此刻也是强撑，根本无法援手。
“紧守灵台，万念归一……天道虽烈，我心自固。”
兆万古看着萧凡，突然开口道。
他竟在自身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分神出言提醒。
黄飞龙瞥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趁机冷声讥讽，声音穿透力极强：“萧凡，现在知道逞强的代价了吧？若是撑不住，趁早滚下去，免得待会儿元神溃散，道基尽毁，那冠军侯可就成大笑话了！哈哈哈！”
这诛心之言，在如此关键时刻，无疑是想火上浇油，扰乱萧凡的心神意志。
可惜，萧凡什么没见过？
他从微末中崛起，历经无数次生死绝境，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意志，早已坚如神铁，韧似古藤。
最初，那源于未知的剧烈冲击，带来短暂混乱过后。
那仿佛要焚尽灵魂的痛楚，反而让他瞬间清醒。
退缩？胆怯？
不存在的！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
与天争命，与道争锋！
这煌煌天威，这恐怖冲刷，不过是大道设下的考验，是拦在攀登更高峰前的激流险滩。
心中惧意一生，道心便会出现裂痕。
在这纯粹的天道之力冲刷下，裂痕会瞬间扩大，导致真正的、不可逆的道伤。
甚至直接道心崩溃！
而若意志如铁，视这冲刷为磨刀石，为洗礼之火，那便能浴火重生，去芜存菁。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日，方知此言真意！”
萧凡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虽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坚定火焰。
他不再去抗拒，那无孔不入的法则冲刷与鼓声震荡。
反而彻底敞开心神与肉身，主动去迎接、去容纳、去引导。
《吞天剑经》和《万劫不灭剑体》疯狂运转，肉身深处潜藏的不灭剑意被激发，与冲刷下来的天道之力对抗、交融。
“咦？”
“此子……”
高台之上，一些感知敏锐的老辈武圣，此刻都不由得将目光，更多地投向第二层那道年轻的身影。
萧凡身上的气息，从最初的剧烈波动，濒临崩溃，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平稳、沉凝。
体表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辉，与登闻台本身的符文金光交相辉映，整个人仿佛化作了这接引大阵的一部分。
稳如磐石，宝相庄严，隐隐有一种与道相合的玄妙气韵。
“竟这么快就稳住了？”
“非但稳住，似乎还在主动吸纳天道之力淬炼己身……好强悍的肉身根基！好坚定的道心！”
“看来，能逆伐蛮王者，果然非是侥幸。”
一直漠然关注全场的几位军团统帅，也不禁面露些许异色。
黄飞龙也察觉到了萧凡的变化，脸上的嘲讽微微一滞，略显意外。
“兆兄，你倒是好心。”
他哼了一声，转头对不远处的兆万古道。
“现在看来，我的提醒有些多余。”
兆万古目光幽深，看着气息越发沉凝，与周遭天道韵律隐隐相合的萧凡，缓缓摇了摇头，低语说道。
“这才刚开始而已，通天九响，一响强过一响，天道冲刷也会越来越有针对性。”
“现在只是广泛的冲击而已，待会儿深入经脉骨髓，灵魂深处时，通天鼓真正的威能才显现，看他能装到几时！”
黄飞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话音刚落。
咚！咚！咚！咚……
通天鼓的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密集起来。
一声未歇，一声又起，如同万道惊雷接连炸响于九霄，又似千军万马踏破虚空而来。
鼓声层层叠加，音波与道韵共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质变。
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化作了无数无形而精准的道则之锤，法则之凿！
那天道之力仿佛拥有了灵性，如同最细微的触手，顺着周身毛孔，钻入每一条最细微的经脉，渗入每一块骨骼的髓腔，探向每一个穴窍的深处……
这是对生命本源的洗礼和锤炼！
是造化，亦是危机！
“呃……啊！”
第二层上，那名镇北军天骄再也支撑不住。
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体表突然爆开数处血雾。
他不敢再硬撑，猛地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用尽最后力气，狼狈地滚落下台。
“快，立刻锁住他所有经脉，元神也要封死！”
其师门长辈顾不上惋惜，立刻上前救治。
其他人，包括长生圣子、天幻圣女等在第一层的天骄，此刻也无不神色痛苦到了极点。
一个个浑身颤抖，体表不断有漆黑的杂质混合着淤血被逼出。
那是天道之力在强行洗练，他们肉身与魂魄深处的后天之垢，修行之弊！
萧凡同样承受着这前所未有的法则洗礼。
每一寸筋骨血肉都在毁灭与新生中循环，变得更加坚韧，烙印上淡淡的法则纹路。
丹田气海之中，本命剑元长吟，如龙归大海，主动吸纳那一丝丝精纯的天道法则之力，淬炼自身。
识海之内，元神小人盘坐，宝相庄严，任由天道洪流与鼓声涤荡，将念头中的尘埃、隐伤、杂念一一冲刷洗净。
变得更加剔透、凝实。
但痛苦，也比之前强烈了十倍、百倍！
可他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
“来得好！”
他心中无声呐喊：“将我所有不足，尽数照出！将我之道基，千锤百炼！”
金光更盛，道韵自生。
在那精准而残酷的天道洗礼下，他如同一块被投入神炉的胚铁，正经历着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锤炼。
向着那传说中完美无瑕，堪比天生道胎的无上极境，艰难而坚定地迈进。
“这个家伙，怎么还不倒下？”
“哼，就算他有点本事，不过比起兆万古和黄飞龙可差远了，肯定也撑不了多久了。”
台下，方倚歌和凌万顷等人，死死盯着第二层上那团越来越璀璨的金光。
盯着金光中那道稳坐如山，气息越发深不可测的身影，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之前的恶毒期待，正逐渐被一种嫉妒与不甘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