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强打着灯笼在程郭府里转了一圈,见除了西厢房的张宏儿倒在榻上睡得沉,鼻息间还带着些微迷药的气息,其余人无论是值守的家丁,还是内院的女眷,都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他转身快步走到柳仲山和程景浩跟前,脸上带着几分捉贼后的亢奋,扬声道:“柳叔、景浩哥,人赃并获!我这就去衙门报案,把这胆大包天的偷花贼给送进大牢,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话音刚落,程景浩伸手就拦住了他,眉头一挑,冲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急什么?大半夜的衙门都歇衙了,就算你跑过去,门房也未必肯通传。再说了,这何展英何大人的府邸不就在咱们对面吗?现成的官儿就在跟前,你偏要舍近求远跑老远去县衙,是不是脑子转不过弯?都当爹的人了,做事能不能靠谱点,别老整这些不实际的!”
“哦哦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一着急就忘了这茬!”马小强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跑去,脚步都带了些急切。
可他刚跑出两步,手腕就被程景浩再次牢牢拉住。程景浩凑近他,压低声音叮嘱道:“慢着!去跟何展英说这事的时候,记得把话说清楚——就说,是张县丞大人与他何大人提前设好的局,专门在咱们何府里捉的这偷花贼。可别把实话说漏了!”
“啊?吓我一跳!”马小强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茫然地说道,“这不对啊景浩哥,这偷花贼明明是咱们府里的小子们捉住的,跟张县丞和何大人的局有啥关系?”
一旁的柳金月看他这不开窍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嗔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哥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便是!这里头的缘由,日后自然会告诉你。别傻站在这儿耽误功夫,谁知道这偷花贼有没有同伙在外头接应?你出去的时候脚步放轻些,说话也小点声,别惊动了大街小巷的城民,免得节外生枝。”
柳仲山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附和道:“你媳妇说得对!别磨蹭了,赶紧去把何大人请来,把这偷花贼给弄走,免得留在府里再出什么岔子。”
马小强摸了摸被拍的后背,搔了搔头,心里依旧满是疑惑,但想着既然柳叔和哥媳妇都这么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索性不再纠结,应了声“晓得了”,便躬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往大门跑去,开门关门的动作都放得极缓,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穿过寂静的街道,马小强很快就到了对面的何府。他轻轻叩了叩门环,没过多久,门就开了一条缝,露出家丁警惕的脸。说明来意后,家丁领着他往里走,远远就看见正屋的窗前,何展英还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坐在那里装作看书的样子,窗纸被烛火映得透亮,寒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往里灌,把他的衣角都吹得微微晃动。
马小强心里暗暗嘀咕,贞德道尚人也真是够拼的,为了配合设局捉这偷花贼,硬是逼着何大人大半夜穿这么少开着窗装样子,这天气夜里有多冷,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自从来了青云城,何展英一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
“何大人,有消息了!”马小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说道。
何展英闻言抬起头,马小强这才看清,他鼻尖下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都快冻成冰棱子了,脸色冻得发青,眼神还有些发直,呆呆地看着马小强,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傻傻地问道:“小、小强叔,你、你该说什么来着?我冻得都记不清了……”
马小强见状,连忙把自己带来的一件大袄递过去,伸手帮他披在肩上,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照着程景浩的吩咐说道:“何大人,是张县丞大人与你何大人提前设的局,已经把那偷花贼给捉到了!”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终于让何展英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被冻得颤抖的手指着程郭府的方向,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哆嗦,低声确认道:“捉、捉着了?真的捉到了?”
“千真万确!”马小强用力点头,把情况简略说了一遍,“还是家里的区子谦、一点、二点、三点四个小子一起捉住的。不过那偷花贼被区子谦捅了一枪,后来又被梁大娘打得头破血流,伤势不轻,你再不过去把人带走,我怕他真活不过今晚。”
何展英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冷了,猛地站起身,大声喊道:“来人!快,叫上府里的家丁,再去张府请几位弟兄过来!”他一边喊,一边快步往外走,到了府门口,还特意跑到大街上虚喊了几声:“抓偷花贼啊!偷花贼往那边跑了!大家快帮忙拦着!”
一时间,何府里人声鼎沸,家丁们拿着棍棒火把纷纷涌出,配合着何展英的叫喊声,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在一名张府家丁“英勇无比”的配合下,众人“顺利”将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偷花贼从程郭府里“押”了出来。
这一番动静闹得不小,大街小巷里的人家都被惊醒了。家家户户纷纷点亮灯火,男人们拿着柴刀、棍棒,女人们也扒着门缝往外瞧,议论纷纷地围了过来,想看看这扰得青云城不得安宁的偷花贼到底长什么样。
而另一边,憋了好几天屎的贞德道尚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跑去茅厕,刚蹲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大街上传来“捉到偷花贼”的喊叫声。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为了捉这偷花贼,他费了多少心思,设了多少计谋,没想到临门一脚,竟然被别人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把做了一半的大事憋了回去,胡乱拉上裤子,提上鞋就飞快地冲了出去,想要看看这偷花贼究竟是谁,又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程郭府里,区子谦、一点、二点、三点四个小子正扒着门框,看着何展英带人把偷花贼押走,脸上满是愤愤不平。“那是我们捉到的贼!”一点撅着嘴说道,“凭什么让他们就这么带走了?”二点和三点也跟着点头,区子谦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带着不甘。
程景浩走过去,挨个拍了拍他们四个的脑瓜子,笑着说道:“急什么?你们捉的就是你们捉的,衙门大人心里有数,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况且,你们想想,那衙门才建好没多久,你们捉贼的时候弄烂了不少地方,这笔修衙的银两,你们凑齐了吗?”
程景浩这话一出,四个小子立马蔫了,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出声了——刚才捉贼的时候太过兴奋,确实不小心撞坏了衙门的好几块木板,他们哪里有钱赔?
这时,柳仲山看着被押走的偷花贼,疑惑地说道:“说起来,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偷花贼到底是什么人呢?”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偷花贼。只见他脸上被抓得乱七八糟,伤口还在流血,加上头破血流的模样,整张脸都毁了容似的,一时半刻还真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
程景浩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笃定地说道:“这人,你们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就是衙门里新来的师爷,严毅!”
“啊?!”程景浩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何展英和几名衙门捕快连忙举着火把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偷花贼脸上的乱发和血迹,仔细察看了一番。看清那张脸后,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可不是嘛!这分明就是半年前才进青云镇衙门任职的师爷严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