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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农民将军 > 第1490章 难得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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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浦云挥手屏退最后两名佩刀亲卫,旗杆下面的灯笼便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他转身时,玄色蟒纹袍角扫过阶前的铜鹤灯台,将那点暖黄光晕揉碎在孙女垂首的发顶。

师父这几年,待你如何?他的声音比刚才指点时柔和许多,指节叩了叩腰间悬挂的一块很普通的玉佩,那是王玥玩过的玩意儿。

王玥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玄青色的练功服袖口还沾着未拍净的尘土。师父很严厉,她轻声应道,右手不自觉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银镯子,但每日寅时会亲自煮莲子羹,说我修炼耗费心神。

皇浦云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挽起的发髻上。那支桃木簪子还是她十二岁离家时,她娘亲手给她梳的样式。那......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回家看过你奶奶和娘没有?

晚风突然穿堂而过,卷起檐角的铁马叮当作响。王玥猛地抬起头,眼眶在灯火下亮得惊人,她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得像丝线:每年都有回去......只是师父说我术法刚入门,每次在家只待了三日......说到最后几个字,尾音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皇浦云坐在树下,望着西天最后一抹霞光,想象着没入青莽山脉的轮廓里。想着青莽山脉核心区域离家就三十里山路,寻常猎户脚程不过半日,对术法师而言更是朝发夕至,可偏偏自家孙女归家的日子,竟比山中寒梅绽放得还要稀疏。

王烈云...皇浦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树皮。那位长老自己可是知道的,是出了名的严格,座下弟子从无例外,皆是破晓起身练功,子夜才得歇息,稍有差池便是罚跪三日。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栅栏,树沙沙作响。皇浦云望着远处山脉深处隐现的云雾,忽然想起当年孙女临走前偷偷塞给他的野山楂,酸得他牙根发软,心里却暖烘烘的。或许,那三十里山路,从来不是距离,而是王长老用严苛筑成的阶梯,让雏鹰能在风雨里长出更坚硬的翅膀。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飘落的梨花瓣拢在掌心,就像拢着那短暂却珍贵的三日时光。

皇浦云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一顿,窗外竹影在宣纸上投下的斑驳光影似乎都凝滞了。孙女来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堂下弟子带回来的消息像颗惊雷,炸得他这位见惯风浪的一派之主心湖骤起波澜。三日前派往黑风口协助范增作战的弟子们遇险,竟是被外出历练的孙女皇浦玥误打误撞救了?

您是没瞧见,被救的弟子仍心有余悸,声音发颤,当时,小师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的流霞鞭舞得跟团火似的,明明看着是随意挥出的鞭影。后来才知道,她是追着只灵蝶跑迷路了......

误打误撞?他低声重复着,指尖在檀木桌面上叩出轻响。孙女练了三年都似模似样,能出手帮助自己那些弟子,绝非单凭运气。那看似随意的出手,落点刁钻得连他亲传的大弟子都未必能精准把控。

窗外的风忽然转了向,卷起书页哗哗作响。皇浦云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家信,小翠在信里抱怨孙女每年只能见一次,字里行间满是当初同意送王玥去修炼术法的懊恼。

帅帐内墨香未散,皇浦云将家信在烛火边烘了烘,信笺上妻子抱怨他一年未归的字迹渐渐洇开。帐帘忽被晚风掀起,一道青影旋身而入,玄色劲装的少女指尖凝着三寸冰晶,落地时带起的风卷得案上兵书哗哗作响。

祖父快看!皇浦玥献宝似的摊开掌心,冰晶在她掌心化作游鱼,摆尾时溅出细碎的光点。皇浦云望着孙女额角沁出的薄汗,那是灵力运转过度的征兆,眼底却亮得惊人。他想起信里写的玥儿终日舞刀弄枪,恐难觅良婿,喉间不禁溢出低笑——这哪里是舞刀弄枪,分明是块天生的术法好料。

随我来。他将兵符系回腰间,大步踏出帐外。校场上正列阵操练,玄甲士兵见主帅亲临,齐唰唰单膝跪地。王玥被这阵仗惊得缩了缩脖子,却倔强地挺直脊背,学着祖父的模样抬手虚按。她指尖灵气微动,竟真带起一阵清风,拂得前排士兵甲胄轻响。

那是破阵弩营,皇浦云指向西侧,昨日刚改良的机括,射程能到三里。他忽然顿住,见孙女正仰头望着飘扬的大旗,辫梢系着的红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自己初入军营时,小翠偷偷塞给自己的平安符。

残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女忽然踮脚,将掌心凝聚的灵气弹向旗杆。微光撞上旗面,竟让那沉重的玄色旗帜猎猎扬起,惊起檐角铜铃一串脆响。皇浦云摸着她发顶,想起家信末尾那句若你见玥儿这般,定也心疼,忽然觉得,这丫头片子,或许比他想象的更适合这铁血沙场。

回到大帐内,皇浦云突然问到王玥,“你来钧州了,有没有钱拜见大爷爷?”

王玥手指绞着腰间玉佩,耳尖泛起薄红:我一到钧州就在四处寻你,还没来得及......她偷瞄祖父脸色,声音渐低,李爷爷在州府,听说他可是大忙人,小女不敢贸然打扰。

皇浦云将茶盏在案上轻轻一顿,青瓷碰撞发出清越声响:你李爷爷虽性烈,却最疼小辈。他望着帐外猎猎军旗,眼底漾起暖意,当年我二人在辽州结义,他可是一路帮着我,这份情分,你要记在心里。

王玥垂首应是,忽听帐外传来甲叶摩擦声,亲兵掀帘禀报:启禀将军,李州牧遣人送来了这个。托盘上卧着枚虎符,铜锈斑驳,侧面还留着半道箭痕。

案几上的青铜虎符泛着幽光,皇浦云枯瘦的手指抚过虎首纹络,指腹触到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杜的阴刻铭文时微微一颤。窗外秋雨敲打着梧桐叶,想起二十年前与李俊山在这树下分符出征的清晨。

乖孙女,过来。他扬声唤道。

屏风后转出个梳双丫髻的少女,鹅黄襦裙衬得肤色胜雪。十五岁的王玥眨着杏眼,望见皇浦云手中的虎符,走到到案前:爷爷。

这是你大爷爷差人送来的。皇浦云将虎符合并,沉闷的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你替我走一趟州府,给大爷爷回个话。他从匣中取出支羊脂玉簪,簪头嵌着粒鸽血红宝石,就说,这是我给大奶奶的添妆。

王玥接过玉簪,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听见祖父又道:记住,见了大爷爷莫要怯场。少女懵懂点头,将簪子插在鬓边,跟着送符的亲兵出门时,听见祖父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像落进秋水里的梧桐叶。

雨丝斜斜掠过门楣,王玥拢了拢披风,看见亲兵甲胄上凝着的水珠,忽然想起昨夜吹起的寒风,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素绢。

院门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李俊山正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忽听一个清亮的女声唤大爷爷,手里的竹条地断了。他抬头看见个身姿亭亭的姑娘,蓝布衫洗得发白,领口却绣着圈银线暗纹,在日头下泛着柔和的光。

您是?李俊山的老婆子凑过来,手里的喂鸡瓢悬在半空。姑娘眉眼弯弯,从荷包里摸出颗蜜饯递过来:大奶奶不认得我啦?我是王玥呀。

老婆子的瓢掉在地上,黄澄澄的玉米粒滚了一地。这眉眼是像王家老二家的丫头,可哪有当年扎羊角辫、说话细声细气的影子?眼前的姑娘站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袖口挽起露出半截小臂,皮肤是少见的白皙,倒像是常年养在闺阁里的小姐。

玥儿?李俊山摘了老花镜,拿手揉着眼睛,你咋长这么高了?这身子骨......他想说咋养得这么好,又觉得不像,姑娘身上那股子沉静的气度,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王玥抿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倒添了几分稚气:在外面跟着师父学本事呢。她指尖轻轻一捻,窗台上那盆打蔫的兰草忽然挺直了叶片,还冒出个嫩黄的花骨朵。老两口看得眼睛都直了,院子里的鸡像是受了惊,扑棱棱全飞到墙头上蹲着。

这、这是......李俊山舌头打了结。玥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拢了拢鬓发:师父说我有点修行的天分,就教了些粗浅术法。这次回来,是给您二老送些山里的新茶。她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竹篓,里面的茶叶绿得发亮,还冒着丝丝白汽。

老婆子这才回过神,一把拉住王玥的手,指腹触到姑娘手腕时,竟觉得温凉如玉。她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院角的老井轱辘忽然自己转了起来,吊桶着升到半空,桶里的清水映着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俊山夫妇见到王玥,那叫一个高兴。快说快说,你爷爷在钧水城咋样了?大奶奶往王玥手里塞了个烫手的烤红薯,红薯皮裂开的缝里直冒糖汁儿。

王玥剥开红薯皮,金黄的瓤儿暖得掌心发烫:爷爷让捎信说,钧水城的城墙根都让炮火烧黑了三层,可咱守城的兵卒没一个后退的。前些日黑风口那边范增将军也取得小胜。她咬了口红薯,甜得眯起眼,就是对方太顽强,跟城墙根的老树根似的,挖不干净。

李俊山的竹片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粮草还够?王玥点头:仓库里的小米够吃三个月,就是棉衣......话没说完,李俊山突然拍了下大腿:西城粮仓里面还有不少过冬的布袍!李俊山也起身:明早就把这些提出来,送过去。王玥望着窗台上那盆快开的腊梅,睫毛上的雪粒正慢慢化成水珠:爷爷说,等开春打退了敌兵,就回来看大爷爷你。铁壶突然发出哨音,大奶奶慌忙起身去提,壶盖腾起的白汽裹着米香漫过窗棂。

王玥沿着城外的土路慢慢走着,远远就看到了那座熟悉的老宅。院墙已经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歪斜的木屋,屋顶的瓦片碎了不少,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老人裸露的肋骨。院角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枝叶稀疏,树干上爬满了藤蔓。她走上前,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蛛网遍布,灰尘厚积,曾经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如今却只剩一片沉寂,让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王玥循着记忆里爷爷说的方向,在离家三里外的青崖下找到了那处山洞。洞口隐在垂落的绿藤后,拨开时带起一阵潮湿的草木气,混着若有似无的清冽感——那是灵气的味道。她弯腰进去,洞内比想象中宽敞,钟乳石在洞顶漏下的微光里泛着温润的白,地上铺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悄无声息。

靠洞壁坐下时,她摸出爷爷给的那枚聚气玉佩,指尖刚触到玉佩的纹路,就觉周围的空气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的灵气像初春的薄雾,从石缝、从枯叶下、从洞深处漫涌过来,绕着她的指尖打旋。王玥闭上眼,依着功法口诀凝神静气,那些灵气便顺着呼吸沉入丹田,在经脉里缓缓游走,带着微麻的暖意。

洞外日升月落,她全然不觉。只偶尔有石缝渗出的水珠滴在枯叶上,“嗒”一声轻响,倒成了这寂静里唯一的钟摆。玉佩渐渐发烫,她额角渗出细汗,却不敢分心——灵气在体内越聚越盛,正循着功法冲击着那处淤塞已久的关窍。待最后一丝滞涩感破开时,她猛地吸气,丹田处骤然鼓胀,又倏地归于平和,周身的气息却已悄然精进了一层。

再次睁眼时,洞外的月光正斜斜照进来,落在她肩头。王玥抬手擦了把汗,望着洞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嘴角弯了弯——这山洞,果然没让爷爷说错。她将玉佩贴身收好,重新闭上眼,新一轮的吐纳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