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模糊的边缘行走,眼皮更是沉重地抬也抬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
如果有人告诉她,自己要去打败龙脉,她多半会觉得这个人疯了。
在天为道,在地为脉,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触碰”,都可能彻底在世界上消失。
有了人类躯体的龙脉,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他能发挥自己的全部的力量。
而她这个疯子,竟然真的妄想阻止龙脉。
身体……好像在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宛若浸泡在温水之中,舒缓着她全身的伤痛和疲惫。
好安静。
那些细微的响动,尘埃落地的声音,隐约的风声与虫鸣,都在渐渐远去,她亦是沉寂了下来。
温柔的月华笼罩着全身,如同浸泡在微凉的溪水之中,渐渐地,渐渐地,血液倒流似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楚遥缓缓睁开眼,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那个满地血污、一片废墟的疗养院,而是一片灰色的沙滩。
她能看到遥远的蔚蓝,海天一色,白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只要她想,她可以立刻到达每一个地方。
而这片沙滩却处处都是漆黑与深红交错的伤痕,死寂与荒芜如黑暗般笼罩着沙滩,她抬起头,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小团光芒。
温暖的光芒并没有消失,楚遥若有所悟,将它轻轻放到了离她最近的伤痕之上。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条深重的裂痕消失了,而灰色的沙滩上也多了一些漂亮的贝壳。
她又伸手捉住光芒,不厌其烦地将伤痕一一修补,她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越来越有精神。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楚遥虽想在这无人之境多停留一会儿,但理智告诉她,还有许多事要等着她完成。
最先是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烧焦腐败的恶臭,伴随着呛得人只想咳嗽的硫磺气味,而在楚遥头顶的,是一片低垂的、浓厚的暗红色的雾霭。
人间,已经变成地狱了吗?
大地一片焦黑荒芜,布满无数深不可见的裂痕,这些裂痕中时不时就会喷涌出滚烫的岩浆,好似一道道流着脓血的伤口。
触目可及之处,没有任何人类的建筑,只有一些扭曲的金属巨柱,仿佛是曾经的高楼大厦被岩浆融化成了这副模样。
楚遥站了起来,只觉得有千斤重的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就连迈出一步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的艰难起来。
玄术,自然是无法使用了,她现在最多比普通人的身体更强壮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区别。
“墨墨。”
“琅琊。”
“八苦。”
青铜匕首和琅琊镜都无法被唤出,看起来是彻底损坏了,只剩下八苦尚存。
然而,原先威风凛凛、长达三米的八苦,此刻却只剩下了三十多厘米,七丝俱陨,唯有五阴炽盛还散发着浅浅的光辉。
楚遥走了三四个小时,才遇到了一个“活着”的生物,它浑身上下焦黑枯瘦,如同被烧死的鬼影,四肢扭曲得看不出来的模样。
“请问,这是哪里?”她礼貌地问道。
“哎哟,你运气好,是刚醒来的吧?”它坐在一处不那么锋利的石头上,“这里,以前是人间,现在却是地狱咯。”
“为什么?”
“你不知道,这也不奇怪。本来呢,我们这些人类就背负了罪孽,上天愿意让我们痛快地死掉,那就是巨大的恩赐了。可偏偏有个人不识好歹,非要阻止,这下好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在地狱里承受上万年的酷刑。”
他说了两句话,就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些。
“我原先呢,也和你一样,是个人类的模样。但只要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扭曲。而每个人的罪不一样,受刑的时间也不一样。”
“具体要受多长时间的刑,就要看头发。每受十年的酷刑,头发就会短一毫米。”它瞥了一眼楚遥身后雪白的长发,“哟,你这头发……起码得受四万多年的酷刑了。”
楚遥面不改色,依旧问道:“那么,酷刑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呢?”
“在这里待着就是酷刑啦。每呼吸一次,吸入的气体就会让你的鼻腔疼痛;这里只有腐蚀性的酸液,没有水,渴得抓心挠肺的时候,也不得不喝呀。”
它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人间有四季,地狱也是一样。你运气好,现在算是平季,没什么特殊的。再过十二时辰,就是寒季,温度会降低到零下七十度,但你放心,我们是冻不死的。”
“寒季十二时辰过后呢,就是雨季。天上会降下密密麻麻的细针,扎一下,皮肤就会溃烂,又痛又痒,叫你怀疑人生。”
“最后一个就是炎季了,别看现在热,炎季最低都有一百多度。只要你经历一次炎季,你的皮肤就会直接从身体上脱落下来。”
“哦,如果你想快点儿出去的话,你可以看看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由刀片组成的山峰,最底端是一些转盘,一些人自愿躺在里面,承受被转盘挤压打磨的疼痛;
在它的上方,就是由铜柱组成的森林,这些庞大的铜柱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阴火,摸一下都会痛至骨髓;
越往上,越是残酷,但最低端的转盘受刑一年,可以抵得上不受刑的十二年,贴在铜柱上一年,可以抵得上转盘十二年。
楚遥算了算,自己只要在顶端的山上受刑两个半月,就可以顺利离开了,还挺划算。
“对了,这里还有给赌徒准备的捷径。”它神秘地笑了笑,“看到那些长满毒刺的藤蔓了吗。”
那些藤蔓和八苦鞭的冥龙骨有些相似,生满倒钩的毒刺,碰上一下,就有剥皮抽筋似的疼痛。
“每根藤蔓都通向不同的洞口,有的洞口可以直接离开地狱,有的则是藏有毒虫或是野兽。即便出去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那些人也在不段地忍受着毒藤的痛苦,他们总觉得下一个幸运儿会是自己。”
“是吗,那看来,这些藤蔓比较适合我。”楚遥若有所思地说道,“谢谢你,我去那边看看。”
“不用谢……不用谢……”
看着楚遥远去的声音,它终于控制不住笑意,嘴角越咧越大,甚至撕裂到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