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广场上,数百名仙人正在论道,有人以星辰为子对弈,有人将雷劫捏成琴弦弹奏,更有人直接剖开胸膛展示内景宇宙的运行。
没有绷带缠身的天巡府,没有被吸干的星核,这里每个生灵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逍遥意。
“道友从何而来?”
清朗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景抬头,看见个踩在玉如意上的少年仙人。
对方腰间挂着“巡天”字样的令牌,却无半分戾气,反倒眉眼含笑:“可是来参加通明殿的炼器大典?”
炼器大典?
“正是。”他不动声色地拱手,“不知此次大典,可有什么特别法器?”
少年仙人哈哈一笑,随手抛出枚留影玉简。
玉简在空中展开画面:
通明殿深处陈列着三十六件神器胚胎,有能孕育小世界的混沌鼎,有可斩因果的断缘刀。
“听说玄穹天尊要借此次大典演示‘点灵之术’。”
少年仙人压低声音,“将先天道韵注入死物,造化生灵。”
陈景的脊背刀纹隐隐发烫。
他忽然明白玉像为何要吞噬时间。
它从被创造之初就残缺不全,唯有不断掠夺众生轮回之气,才能补全自身灵性。
“大典何时开始?”
“明日辰时。”少年突然指向西方,“道友若想观礼,不妨先去天工阁领取观礼符……”
他望向西方天穹。
“天工阁……”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踏着九色祥云向仙界西方飞去。
沿途仙山如黛,云海翻涌,偶尔有仙人乘鹤而过,朝他含笑颔首。
这方天地间充盈的道韵纯粹得令人心醉,连呼吸都仿佛在吞吐大道真意。
飞行半日,前方出现一座悬浮的青铜巨城。
整座城池由无数齿轮与机关构成,却在运转时发出清越的玉磬声。
城墙表面刻满流动的符文,每一瞬都在重组变化。
城门处立着两尊金甲傀儡,见陈景靠近,同时横戟阻拦。
“来者通名。”
陈景袖袍一振,脊背上的轮回道纹微微亮起:“散修无涯君,特来领取炼器大典观礼符。”
“无涯?”左侧傀儡的晶核闪烁,“未录入仙籍。”
右侧傀儡突然抬手,掌心浮现一面青铜镜。
镜光扫过陈景全身时,他体内的无之真意本能地涌动,将镜中映照的身影模糊三分。
“怪事。”傀儡收回铜镜,“明明未入仙籍,却有无量道韵加身……”
齿轮转动声从城内传来。
一架青玉车辇凌空驶出,辇上坐着位头戴偃月冠的女仙。
她手中把玩着枚不断变形的金属块,抬眼打量陈景:“能引动量天镜异象的,近千年不过三人。”
女仙屈指一弹,金属块化作流光没入陈景眉心。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三十六个纪元的沧海桑田,看到仙界的兴衰更迭,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燃烧的青铜鼎前。
“有意思。”女仙轻笑,“你的道,与明日要炼的那件东西……”
她话锋一转:“本座天工阁主璇玑,观礼符可以给你,但需回答一个问题。”
璇玑阁主袖中飞出一盏琉璃灯,灯芯燃烧着七彩火焰:“此火何名?”
陈景凝视火焰。
那火看似纯净,内里却蕴含着某种超越时代的暴烈。
他忽然想起赵寒光净世炎的本质。
焚烧万界而不灭的,从来不是火本身,而是众生不屈的意志。
“无名。”他伸手触碰灯焰,“火本自在,何须冠名。”
琉璃灯轰然炸裂,七彩火焰却凝成符印,烙在陈景腕间。
璇玑阁主抚掌大笑:“好个无涯君!明日辰时,持此符可入通明殿内围。”
她忽然压低声音:“若见到玄穹天尊……莫要直视他的眼睛。”
青玉车辇调头离去,留下一枚青铜钥匙悬浮空中。
陈景握住钥匙的刹那,天工阁的城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里光怪陆离的景象——
三千炼器师在浮空平台上各显神通,有人将雷劫锻造成钗环,有人用星核研磨颜料,更有人正将一条活生生的时间支流抽丝剥茧,织就霓裳羽衣。
中央最大的平台上,九位气息浩瀚的存在正在联手炼制某物。
他们掌心的道火交织成网,网中悬浮着块混沌未开的胚胎,时而如玉石温润,时而似血肉蠕动。
紧接着,陈景踏入天工阁内城,迎面撞见一片星河倒悬的奇景。
数以万计的星辰碎片被某种无形之力托举在半空,彼此间以银丝相连,构成一座立体的星图大阵。
有位赤足少女正漫步其间,指尖轻点某颗星辰,那星子便骤然亮起,投射出一段陌生世界的影像。
群山间有巨龟驮城而行,龟甲上刻满会自行生长的文字。
“新来的?”
少女忽然转头,发间簪着的青玉小鱼活过来般游动。
她手腕一翻,某颗星辰便飘到陈景面前:“尝尝看,刚从鸿蒙古界摘的星核蜜。”
陈景接过星辰,指尖触及的刹那,星辰如花瓣般绽开。
内里盛着的并非花蜜,而是一泓不断变换形态的液态道韵,时而化作游龙,时而凝成凤影。
“无涯君。”
他轻啜一口,星蜜入喉便化作甘霖浸润紫府,“道友如何称呼?”
“叫我星蘅就好。”
少女屈指轻弹,整片星图突然重组,“天工阁第七百六十二代观星使,专司采集各界道韵。”
她突然凑近,青玉小鱼游到陈景肩头,在他耳畔吐了个泡泡:“你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像走过很远的路。”
泡泡炸开的瞬间,陈景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画面。
地球的霓虹灯海,永耀界的桃林落英,甚至还有柳千机星剑折射的冷光。
他心头微震,无之真意本能地封锁了这些记忆碎片。
星蘅却已蹦跳着走向另一处奇观:“来看这个!玄冥长老刚完成的得意之作。”
那是口不断自我复制的青铜钟。
每过三息,钟体就分裂出完全相同的另一口,转眼间已形成钟林。
奇怪的是,所有钟摆摆动频率分毫不差,奏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道音。
“有意思吧?”星蘅随手敲响最近的一口钟,“每复制一次,就会多承载一段时空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