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
嵇隐的思绪都完全被她搅乱了,“你不是已然有一个阿兄了?”
他顿了顿,明白了什么,眼神骤然冷了几分,“莫非是想将我当作你那阿兄的替代?”
“当然不是!”唐今急忙否认,“阿兄是阿兄,哥哥是哥哥,我虽因哥哥而想到了阿兄,但绝非要将哥哥当作我阿兄的替代的,我……我只是厌恶极从前那般没用的自己了……”
唐今垂下眸子,语气酸涩,“从前阿今无用,未能保护好阿兄,如今……哥哥明明是个好人,却受他人偏见,阿今不忿见此,也实不想再做无用之人……”
她红着眼睛看嵇隐,面却格外认真,“不论阿兄认或不认,以后谁要再说阿兄闲话,阿今都不会放过他们……定要与他们好好辩上一番。”
越发荒唐了。
嵇隐不想再听她这些胡话,转身便要回自个屋里去,却又被她拽住袖子,听见她委屈的声音,“阿兄……”
面颊上似有拿着羽毛在轻轻地扫,扫得他浑身不适。
也说不清这种不适究竟是出自不喜,还是……
嵇隐僵了好一会,才扯出一句话去闷声回她:“你这身子,还是少与人争辩什么……”
唐今笑了,“阿兄这是在关心我吗?就是这身子,才好与人争辩啊。谁若气着我了,我便直接往地上一躺,看谁还敢继续与我争……”
“……无赖。”嵇隐扒开她的手,回屋去。
唐今立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上,“阿兄要去哪?要去做什么?”
“回屋、睡觉。”嵇隐在自己屋门前回头,“你……”
她?
唐今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地看他。
“你少再胡叫,我不是你阿兄。”砰的一声,嵇隐在唐今面前关上了门。
唐今:“……”
又小声喊了几句“阿兄”,始终没得到回应后,唐今才磨蹭着脚步,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自己那边屋子。
瞧她那副依依不舍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他们间的情谊就有多深了。
可今日也才是他们第一日见而已。
嵇隐回到桌前坐下,看着手里那份契约上的名字,又微微蹙眉。
唐今……
油嘴滑舌。
他拉开桌下抽屉,冷脸将契约丢了进去。
……
另一边屋里,在关上门后,唐今直接就在榻上躺下了。
“呼……”
看着自己崭新的豪华大屋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唐今脸上那种楚楚可怜的柔弱色彩,也瞬间变作了一种肾虚感满满的颓废懒散。
五十文一月,真好啊……
要是认那位房东做了阿兄,能不能更好呢?比如给她把租金全免了,还每天包她的饮食什么的,她要求也不多,早中晚各两个馒头就行了……
“咳咳……”唐今咳了两声,又轻吸了口气。
罪过罪过,怎么能老想着占人家小郎的便宜呢……还是想些正事吧。
赚钱、养病、读书备考,还有那无法中举的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赚钱。有了钱其余的事也能好办些。
她刚才跟那位房东说,能靠抄书卖画赚钱不是虚假的,原身天资聪颖,书读得好,书画也确实不错。
当然,跟专研此道的大师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但卖些小画,像是那种提在扇面上的字画是不成问题了。
抄书也是个好活,一边抄书还能一边读书、背书,能省下不少专门去借书买书的钱。
虽有原身记忆在,但每个世界,唐今也是要自己把知识过上一遍,才有百分百的把握去应对相关考试的。
毕竟每个世界的文化知识,和文化趋向都有所不同,从他人记忆里看的,总是没有自己看的认知深刻。
再者……
此次这个原身留下的那被酒精搅成一团乱麻的记忆,她也还真有些看不太懂……
有了想法,唐今收拾收拾,就出门去了。
出门前,她还又专门到嵇隐的门前,小声喊了一句阿兄,说了句我出门去了,才又掩着唇瓣一步三咳地出了门。
但等走过两条街后,她又慢慢改变了神态姿势,从一个弱柳扶风的小郎,变作了一个……脚步虚浮的大娘子。
咳咳。
这养身养肾之事,还是得尽快提上日程啊……
……
禾丰县是本州最大最富庶的县,州府衙门也落在本县之中,县内达官贵人不少,书画铺子自然也不少。
唐今比对了好几家铺子,最后才选中一家,去与掌柜的谈了卖画的生意。
选这家店,除了掌柜为人看着比较正派外,还因为唐今刚刚在铺子里逛时,听见小二跟人推销时说的一句话:
“哎哟客官,您来咱这儿啊算是来着了,咱们家的画,就连知府大人都很是喜欢呢,不说别的,光是这字画扇子,知府大人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来买上一把新的,您瞧瞧……”
知府?
是了,原先的知府邓宏方已经去了京城为官,那本州就得派个新知府来了。
这位新知府上任不过一年多,原身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对方的信息,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但若唐今想解决科举之事,必少不了要跟这位本州之长扯上关系的。
唐今跟掌柜的聊了卖画的事,见她虽是一副病秧子模样,但谈吐还算有礼,掌柜想了想,便给了她点废纸残墨,让她先做一幅小画看看水平。
根据店里挂着的书画,多少能推断出一点掌柜的个人喜好,唐今想了想,慢慢画了一幅山水小画,拿给掌柜。
掌柜本还低头算着账,等拿过她递来的小画一看,顿时咦了一声,来了兴趣,“这左上角的诗是……”
“为衬画中之景,方才作的。”
“现作的?”
唐今嗯了一声。
掌柜看她的眼神一下都变得热络起来了,“少君有此文才,怎还……”
唐今咳咳两声,露出一抹虚弱无奈的笑,“身形拖累,迫不得已。”
掌柜了然,为她唏嘘叹了口气,又低头细看起手里的画来。
此画若论画技,不过中上水平,但画中意境超然,再配上左上角的诗,着实是越看越叫人觉得喜欢。
掌柜盘算一番,心里已然有了价码,“少君可是想卖扇画?”
唐今点头。
“那我先给少君两把扇子,双面共四幅画,一幅画给少君三百文的价格,共一千两百文。若这两把扇子卖得好,之后的价格再与少君商议,如何?”
作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画师,这样的价格算是比较合理的了,唐今只问:“作画的纸墨可否由你们出?我现下囊中羞涩,实买不起太好的纸墨……”
掌柜想了想,答应了。
纸墨用得好些,这扇子的价格也能卖高些,对铺子来说并无坏处。
价格谈好了,其余的事也就好说了。
第一次合作,掌柜的还是比较谨慎的,先去县衙跟她过了个契约,才将作画需要的纸墨交给她。
本来掌柜的没打算给她定金的,毕竟都已提前给了她一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是的唐今又跟她谈了谈,干脆把文房四宝凑齐了。
但在官府瞧见她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生后,掌柜又还是给她补了两百文钱的定金。
如此年轻又有才气的秀才,自然值得掌柜交好。
唐今拿着新到手的两百文钱,去典当行把自己昨天因为实在没地方放,暂时当了出去的衣物箱子又赎了回来。
原身留的这些衣服吧……脏归脏了点,但洗洗也还能穿。很好,又节省了一笔买衣服的钱呢。
唐今将东西收进箱子里,慢慢拖着箱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