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警督局的临时关押室。
这里比锦辰上次来时更加阴冷潮湿,墙壁上凝结着霉味,令人不适。
距离乔舒亚·克莱恩被公开执行绞刑,只剩下最后一天。
锦辰独自走了进去。
乔舒亚·克莱恩蜷缩在房间角落简陋的铁架床上,身上还是那套看起来价格不菲,但已经皱巴巴沾着污渍的绅士服。
短短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消瘦了很大一圈,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如同困兽般的阴鸷和焦躁。
听到脚步声,乔舒亚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锦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扑到桌前。
“西里尔!西里尔探长!”
乔舒亚的声音嘶哑刺耳,急不可耐,“你终于来了!你调查清楚了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还不把我保释出去!我已经在这里待够了!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死亡的倒计时像一把钝刀,每分每秒都在凌迟着神经。
锦辰站在距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神色平静。
“如你所愿,克莱恩先生,我确实调查出了凶手的身份。”
乔舒亚急切地追问,“是谁?是谁破坏了我的计划?是约翰对不对?还是那个该死的朱利安?告诉我!”
他的语气充满了疯魔般的执念。
仿佛只要知道凶手不是自己,就能立刻挣脱这死亡的枷锁。
就在这时,关押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阿尔瑞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风衣领口微微敞开,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玩味的表情。
他径直走到锦辰身边,懒洋洋地搭在肩膀上,才垂下那绿色的眼眸,兴味盎然地打量着状若疯狂的乔舒亚。
乔舒亚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锦辰身上,对阿尔瑞克的到来并没有立刻在意,执拗地追问。
“说啊!到底是谁!”
锦辰顺势轻轻搂住了阿尔瑞克精瘦的腰身,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
然后,他抬眼看着乔舒亚。
“是你。”
乔舒亚脸上的狂躁和期待凝固,像是被冻住的冰雕,足足愣了好几秒,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你在胡说什么?”
乔舒亚狠狠拍上桌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根本没有下致命的剂量!我最后退缩了!我没有杀他!”
“但很可惜,你下的是第二次毒。”
锦辰搂着阿尔瑞克腰身的手微微收紧,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
“你购买了黑色兰花毒,在文森特身体里补上致死量的最后一点,难道……你不是凶手吗?”
乔舒亚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喃喃低语,眼神涣散,“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是谁的调查结果?!是谁?是你吗!阿尔瑞克探长!”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靠在锦辰身边,姿态亲昵而放松的阿尔瑞克。
阿尔瑞克见锦辰体贴地为他拉开了旁边还算干净的木头椅子,便从善如流地坐下,姿态优雅。
他迎着乔舒亚惊恐愤怒的目光,微微颔首,唇角勾起带着几分嘲弄的,标准的绅士笑容,语气轻松。
“很高兴再次正式见面,克莱恩先生,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克罗夫特。”
乔舒亚:“???”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克罗夫特,猩红绅士……
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癫狂怨毒,死死地瞪着阿尔瑞克和锦辰。
“是你们……是你们陷害我!你们根本就没有想去找真正的凶手!”
“还是因为我的身份?你们不敢动真正的幕后黑手,所以就拉我出来顶罪?是不是!”
乔舒亚语无伦次地低吼,试图用家族背景来施压,却又清楚地知道这在这种地方,面对这两个人,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呢……我怎么会杀死文森特……我那么……”
他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喃喃自语,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这时,关押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听说有人来探监而匆匆赶来的布鲁斯警长走了进来。
他看到是阿尔瑞克和锦辰,明显松了口气。
随即听到了乔舒亚神经质般的低语,有些稀奇地摸了摸两撇小胡子,嘿了一声。
“真是怪事,”布鲁斯警长嘀咕着,“这都快上绞刑架了,他还咬死了说自己不是凶手,怎么你们俩一来,他这就……像是认了?”
布鲁斯虽然觉得奇怪,但显然没打算深究,他转向阿尔瑞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有个坏消息,探长先生,西拉斯……那个乔舒亚的贴身男仆,他跑了。”
作为本案的重要从犯和证人,西拉斯的逃脱无疑是个重大的纰漏。
布鲁斯警长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为此事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阿尔瑞克闻言,只是轻哼了一声,绿眸中掠过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是惯有的嘲讽。
“你的下属果然还是这么没用,布鲁斯,连个人都看不住。”
布鲁斯警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压低声音反驳:“知道了知道了!”
“等这个案子彻底结束我就换新人!这话你到底要说几遍才够?”
阿尔瑞克懒得再跟他争辩,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吵死了。”
他转而提醒道,语气稍微正经了些,“别光顾着生气,看好今晚,小心有人来劫狱。”
布鲁斯警长不爽,但也知道轻重,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说的是,我会加派人手。”
而被彻底无视,瘫坐在角落里的乔舒亚,脸上只剩下了死灰般的麻木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