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承再次抿嘴,看他这副死样,红官心底一叹,“我也不劝你拿什么主意,只是说句实在话,沈大公子的改变我看在眼里,这次恐怕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怎么样,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有意无意尽快给一句痛快吧。”
计承眸光微闪,哽了下,像被什么东西咯在心口般。
“我相信你这些天不单只是逃避,应该也考虑得七七八八,是时候给个答复了。红宅和连怀居都不是你的避难所,当然,如果你想留在我这里,我可以勉为其难招待你。”
“红官你……”
红官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感动,要收租金的。”
计承被气笑了,笑得眼圈都红了。
“……你不知道,我有难处……”他手背抹过眼角,哭笑不得的样莫名让人心疼。
提起这个,红官是想起来了,计承还在替阿风照顾老子,尽赡养之责,在这种关系的前提下,他只会屏蔽任何追求他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也曾有触动,理智和感性也都会在两边撕扯着他,让他迟迟作不出回应,说到底他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
阿风为救他而死,他多年来满怀愧疚而活,对阿风无法偿还的亏欠转变成对张超富的实际付出,这样的替代性赎罪能让他感到心安。
“你是觉得如果自己获得了幸福,就是对阿风牺牲的背叛,从而无法面对阿风的父亲?”红官一针见血,让计承再次无言以对。
他将脸窝进肘窝,露出两只泛红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插进头发中抓了抓,依然不得其解。
“都多少年了?我相信以你的条件,应该也有不少追求者,你把自己伪装成风流浪荡的人来拒绝别人,同时也回避面对自己新生的情感需求,我说得对么?”
计承不语,干脆把双眼也一同窝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沈大公子因为追求你而遭遇意外,这让你再次想起了阿风对么?”红官重新坐下,和缓地说,“你是不是也担心拒绝沈大公子,他会因此受伤更深,甚至再次发生悲剧?”
“说到这里,我得问清楚你,不,应该是你得问清楚你自己,你对沈大公子犹豫不决是因为愧疚、感动还是真有那么点吸引,这个你能分辨得清么?我是真心希望你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要背负什么道德压力。”
“就算真有了什么对象,也不等于遗忘了阿风,你这种自我惩罚式的停滞根本就不是对他的忠诚,反而更像是一种阴影。你了解阿风,我想他会更希望你带着这份情谊自由洒脱地过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
在红官看来,只要计承过得潇洒坦然,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没关系,问题是他的快活是过给别人看的,到头来痛苦的还是自己。
听他长叹息,计承似有动容地缓缓抬起头,眼尾已然潮湿。
红官趁热打铁,“如果你是怕张叔和连古他们会有什么想法,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闻言,计承一愣,“你、你们……”
“你以为你躲在连怀居不回家就可以了么?”
计承目光一黯,“他上门了?”
“倒是没有直接碰面,但那一天一束花堵得楼道都走不通,但凡眼不盲心不瞎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张叔跟你们说的?那他……”计承缓缓捏紧了拳头,心里自然有怨,沈家公子为人太肆意张扬了,不懂分寸还这般热烈狂放,明知不可为而为,实在是可恨……
表情变化太快,差点就要捶桌子了,红官忙打断他正酝酿的怒意,“打住打住,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张叔是过来人,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他不想因此绊住你,你该拥有自己的幸福。阿风已经离开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干儿子,如果你打算一辈子这样消沉,他也只能回家养老……”
“什么?!”计承脑袋一轰,再也坐不住,几乎就想拔腿奔回去。
“慢着!”红官立即将他拽住,“你就这么回去?想好要怎么处理问题了?还是想让张叔为难?”
计承重重捶了下桌面,一瞬卸了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红官扫了一眼他杵在桌面上的拳头,再看一眼被震洒的茶水,轻飘飘提醒:“轻点,这可是紫檀木。”
贵着呢。
计承连忙收了手,但还是不得劲,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无力感。
“你不用为难,也不用这么仓促做决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可以等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红官和计承都瞪大了双眼,但眼里的情绪各有不同。
“红官你?!”计承是满眼震惊地盯向红官的手腕,那腕表还通着电话,开的是免提模式,通话那头是沈时。
红官惊讶的是沈大公子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对方打来电话就是想找计承说个明白,但可想而知计承不会跟他通话,红官这才开了免提让他听个明白。
“抱歉,我是关煞将,但不是给人守情关的,你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红官无奈扶额,将腕表摘下递过去,“连古让我问问你,照顾张叔的初衷是什么,如果只是用来证明‘自己值得被阿风拯救’,那么这种照顾毫无意义,对张叔而言,也会成为负担。”
计承的眼泪摇摇欲坠,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腕表,清了清嗓。
红官转身回避,却还是能隐约听到对话。
“沈大公子,我希望你能就此消停,不要再有任何行为,这些行为只会给我造成困扰。我感激你的感情,但我需要时间厘清自己的感受。你的意外也让我感到痛苦,这会让我想起阿风……我需要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才能公平地对待别人。”
计承终于向沈时坦诚目前的心态,通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儿,再开口就带着一丝激动,“所以你还是会考虑我的……”
“你能不能听人话?!”
“能!能!”可能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沈时立马压低了声音,很识时务地补充,“你不必强迫自己立刻选择‘接受我’或者‘永远忠于前任’,但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我真不会吃了你,我就想跟你好好谈谈,好好发展,我发誓!”
“闭嘴!你的风流史都可以拍成一部电影了,哪个不是指天矢日?如果你想找床伴,就趁早滚蛋!”
沈时当即委屈了,“你别听那些无良媒体胡说八道!他们最会造谣生事,我告过很多人,打过很多官司,最后实在觉得没意思了就不想管了。实际上看中的也没几个,一夜情的那三个不算,真正谈的就更加没有了……”
“那红官呢?你打他的主意,连路边的狗都知道,最后不是不了了之,说放就放?你跟我这儿装什么纯情?”计承很不爽地嗤了声。
“我、我那……”沈时差点咆哮,想起对方还在红官家,就匆匆刹住了嘴,“跟连家作对不是嫌命长?你有本事跟连家那个抢?我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谈个恋爱没必要还得豁出……”
差点迈进话题死亡禁区,沈时再次噎住,“对不起!我承认我之前是冲动了些,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总之我们可以先尝试以朋友身份相处看看,说不定你会对我改观,说不定我们真能处得来。我真的很期待你能对我萌生点爱意,当然,我会努力……”
“可以!但近期别烦我。”计承爽快答应,利落挂了电话,之后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