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万家兄妹的暗箱操作,时隔五天终于还是被远在海外的万重山发现了。
一声霹雳惊雷,把万重山从昏睡中震醒,头痛就像被人凿开了脑颅,伴随着严重的心悸,让他胸口憋闷、难以喘息。
靠坐在床头,颤抖的手按住胸口揉了片刻,才艰难地喘回口气。
幸好床头柜上的药片触手可得,否则要是下床了,迈开脚估计得晕倒。
清晨得知万氏集团法人变更一事,他一个血压飙升,差点没当场晕倒,及时吃了药才得以缓解,但却无法联系上万象兄妹,这便昭示着此事是蓄谋已久,什么全球拍卖会首席专家,这些都是借机支开他、好将他权力架空的幌子!
万重山吃力地擦掉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一颗年老的心却以不属于它的节奏狂跳着。
“老板,”中书的声音在台灯照不全的位置低低响起,“集团里其他股东联系上了,但都表示更换法人是董事会一致决定的事,他们也只能按照公司的章程办事,而且少爷和小姐把集团的消息封锁了,我们的人查不到最新进展。”
“……他们没那么大的能耐做这一切。”万重山一只手顺着胸口,一口气不上不下膈着难受。
他可以把目光放到十年、二十年后的局势,却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倒戈一击。
运筹帷幄多年,这一关键一步竟栽在最亲的人手里,这般变生肘腋的打击让他一夜憔悴了不少,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
“您的意思是说,这背后有鼹鼠的撺掇和助力?”中书皱着眉猜测。
“一个心急好胜,一个心慈手软,两个都没什么心眼,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容易被人拿捏。”
台灯的暖黄照不清万重山的神色,只觉在这般境遇下脸上的表情多半是凝重的,“你叫我怎么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他们?”
言下之意,万象和万幸竹这般逆天行为的确是受人唆使,但这会儿再痛心疾首、再怒不可遏都于事无补,怪只怪自己的种遗传不到他半分的权术与机心,更没丝毫的危机意识。
中书意会到这点,忙点头称是,“少爷和小姐定是不知道更换法人意味着什么,要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定不会动您根基。”
万重山轻缓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赞同他的说法,“少爷人还在养着伤,这么着急想要接管两个弹药公司,可能并不是他个人的意愿。”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失去两个弹药公司作为守擂筹码,对谁的利益最大显而易见,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地就将法人转给了中书。
中书额角轻跳,微微睁大了双眼,“难道是联合军政?”
药物刺激下使得万重山干咳了一阵,整张床都跟着震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消停下来,双眼眯出了层褶皱来,一抹狠厉闪过瞳孔,喉咙里艰涩地滚出一句,“一出戏,就没有中途换主角的道理。”
先下手为强,是开局占据主导地位的关键,谁都不想永远都被被动的绳子拽着,不管是万重山还是连古。
皮卡驶进丛林后,繁密的树叶遮天蔽日,仿佛乌云盖顶,周围都跟着暗了下来。
说是密不透风倒还不至于,不过风进来显得格外喧嚣。
树叶被无序地推摆着,舞动的沙沙声掩盖了车轮轧落叶碎石的声音。
但却隐约感觉到有窥视的目光来自四面丛林,让红官的心微微悬着。
“不太对劲。”他侧过脸压低了声音,没曾想话音刚落,就被连古摁住脑袋趴低,随后一阵枪声响起,“小心!”
子弹簌簌从林间射出,雨点似地砸在皮卡车身上。
车斗上四人在惶急中本能地抱着脑袋趴下,红官神色紧绷,脑袋嗡嗡响,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就要摸出腰间的枪,却被连古一把按回去。
“先不动,随机应变。”连古的声音很稳,一只手臂紧紧搂着红官的肩膀将他圈在自己怀中,还不时安抚他,“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这子弹又不长眼睛,进入了别人的地盘指不定会被打成筛子……
红官心念电转间,又察觉出奇怪的地方——就算这群人枪法再烂,这么个打法也准能打中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可这些子弹全都打在车身上,仿佛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或者说就是一种试探。
这时他才明白连古的用意。如果他还击了,不仅携带武器还抱着敌意,准会被当作敌方探子攻击。
紧接着就听到向导用急促语气高声表态。
连古附在耳旁小声翻译,“他向对方表示我们并无恶意,是驻外记者,过来只是为了记录平民的生活情况,我们不携带武器,也不参与任何势力事务,他们可以派人全程监督。”
枪林弹雨中,向导的话却很清晰,随着他投降式的举高双手,噼里啪啦的声音明显变得疏落。
随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
车子停了下来,枪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丛林里隐藏的人以包围的姿势窜出来,很快将孤零零的皮卡围在其中,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四人和开车的司机。
红官呼吸微滞,眉头拧着,不自觉就向旁边的连古投去目光。
连古缓慢的、有力地眨了下眼,递给他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眼神,无声地传达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安抚信息。
红官意会,暗暗吸了口气,小心带怯的目光游离一圈,呈现出一种处于劣势且毫无反抗能力的“无害猎物”状态,以此来降低这群人的攻击性。
“各位各位,别开枪!别开枪!”向导仍旧举着手,略微发福的肚腩随着衣服的拉扯而露了出来,却是紧绷的状态。
他用原住民语言跟气势汹汹围着的人沟通,鉴于他真诚的态度,那些人来回一个眼神交流就让开了一条道。
这群人估计是放风的,放不放行总有个领头的作主,只见让开的道中走出来两扛枪的小弟,小弟身后才是领头人。
领头人面色黝黑,颧骨奇高,眼神犀利,一看就不好糊弄。
只见他给旁边人甩了个眼色,俩小弟就将车上的人吆喝着赶下车。
再上两人将车斗上的东西随粗鲁地翻动了一番,又从车后座搜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裹,搁地上时还发出了哐当的金属声。
这声落地瞬间让他们都警惕地提起了枪来。
向导旁边的保镖虽是个大块头,但面对这么多枪口顶着,也难免僵得杵在原地。
还没等向导狡辩,连古就忙自我交代地蹲下来拉开包裹链子,边往外掏东西边煞有介事地说:
“别慌别慌,这些都是我们这次采访拍摄所要用到的器械,千万得轻拿轻放,这部摄影机价值170万,光是这个镜头就得20万,你们如果要检查的话,麻烦小心一点。”
向导冒着冷汗翻译着。
众人视线随他的动作移动,“这个长包里面装的是支架,架摄影机用的,剩下的就是收音设备,都看清楚了吗?”
连古态度十分真诚,一脸天然无害,但他们不买账。
领头的冷漠地瞥了一眼,招了下手,叫几人上前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