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葳看着旁边桌案前的王茂平正一脸平静的快速翻看着乡试的名单,心变得有些忐忑。
其实冒籍对于他这个提学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现不了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发现不了,但被别人发现并揭发出来,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别人并没包含顺天府的官员,因为他们如今是站在一条船上的。而之所以尤浩葳会有些忐忑,是因为他突然感到一丝凭空而来的惧意。
这乡试的名单才刚刚到了他们的手上,王茂平怎么就能够确定有冒籍的情况存在呢?此人的能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心怀忐忑的尤浩葳越发注意王茂平的动作,只见他最先拿起的是裕庆县的名单,然后极为快速的翻阅,完全不像是在核对资格的样子。却在某一刻停了下来,拿起了手中的毛笔。
这是在写什么,尤浩葳向着旁边的桌案瞟去,看起来像是人的名字。而且还不止一个,该不会在写冒籍的名单吧。
只是看了一眼名字,就知道谁在冒籍,这可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这位该不会是会什么巫术吧。
之前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这位有什么神通,还觉得太过离谱,虽然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也是一听一过。
可此时他怎么感觉说书先生口中离谱的传言,像是真的呢。
王茂平并不知道隔壁提学的心中所想,他所在记录下来的名字,自然是高中冼,以及与其结保之人。
原本他就想着等名单到他的手中之后,结保之人也要好好的查一查才行,结保是为了尽可能的防范作弊,但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人来说,总归是不公平的。
都说十年寒窗苦,但绝大部分人寒窗苦读又岂止十年,他并不想因为高中冼而断了其他人的科举之路。
但实际看到名单,看到与高中冼结保之人之后,王茂平差点都把自己气笑了。这几个人都是与高中冼玩的好的。
既然玩的好,还知道高中冼的底细,那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样也不会担心谁会背叛,真正的做到了一损俱损。
都是心思不正,品行不端之人,怪不得能够玩到一起。在看过几个人的名字之后,王茂平便带着偏见的在心里拉踩了起来。
可在拉踩之余,他是不是还得感谢这几个人为了船能够更稳固,没有把无辜之人拉下水呢。
心中这些胡思乱想的思绪,在放下笔之后,都没有压制,他还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一个提学在。
经过之前的话,自己的举动肯定会有落入对方的眼中,王茂平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打算。
毕竟说好听一点儿,顺天府与这个尤提学是同舟共济,说难听点儿,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这几个名字是——”见对方撂笔之后,竟然把纸张大方的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尤浩葳还有些受宠若惊。
王茂平指了指高中冼的名字:“此人已经确认是冒籍无疑,剩下的是与他结保之人。”
没好意思去问怎么就确认无疑,尤浩葳顺着话题说了下去:“王大人是怀疑结保之人也有可能有问题?”
“这几个人平日里与高中冼的关系不错。”
从这句话中尤浩葳得到了两个收获,第一,王茂平早就盯上了高中冼,并且了解此人平日里都与谁在交往。第二,王茂平不是怀疑这几个人有问题,而是已经认定这几个人有问题。
“所以,对于那些生员乡试资格的核查一定要慎之又慎。”
“这次报考乡试的生员可是不少。”尤浩葳明白王茂平的意思,瞬间就感觉肩膀沉了不少。那么多人,怎么查的过来。
“但也是查的过来的。”
人是有些多,但只要努力的话,大部分都能够验明正身。因为如果冒籍的话,从户籍就能够发现端倪,觉得可疑之人,再派人去调查就好。
况且顺天府下辖各县的生员,当然由知县去负责调查,工作量又减轻了不少。王茂平这边虽然觉得任务是重了一些,但也算不得无法完成。
对此,尤浩葳没有办法反驳,只能点头附和,但嘴里却满是苦味,他应该是要经历当提学以来最累的日子。
这位竟然兢兢业业到这种地步吗?
王茂平没有说什么加油鼓劲儿的话,在对方附和之后,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尤浩葳自然也不能闲着,硬着头皮给自己打气也开始了动作。
一整天的时间,这位顺天府的提学发现,这位除了吃饭的时候,动了动地方,甚至都没有喝杯水,上一趟茅厕。
甚至在散值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决定今天的核查告一段落。让尤浩葳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心生佩服。
这位不仅能力强,运气好,名头响,也是真的将兢兢业业做到极致。可虽然佩服,他还是希望这段忙碌的时光能够尽早过去,这坐了一天,腰都感觉不像自己的了。
在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以后,尤浩葳这个提学已经感觉欲哭无泪,这两天应该是他最后悔当提学的日子。
而主官闾嘉也看到了尤提学那张苦瓜脸和疲惫的身影,对其深表同情。很想对这位说,再坚持坚持,等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尤浩葳因为累而感觉痛苦,那么拥有卷人属性的王茂平呢,痛苦吗?谈不上,但累是肯定的。
但好在回到家之后可以让媳妇帮他疏松一下筋骨,疲乏会缓解很多,但不得不说媳妇手上的力度真的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大人!”
王茂平下了马车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正想回房,让妻子帮他按一按肩膀,给后背来两杵子,就看到了身着战袍的白景。
他记得小伙子说过,这两天要去参加一个入场费二十两的战茅宴,如今的打扮,该不会是参加完回来了吧。
“大人,属下今天在战茅宴上又见到高中冼了。”
“哦?随本官去书房吧。”让他来听一听,这二十两花的到底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