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烟垂眼,遮去了猩红的湿润,以及皮肉底下流动的蓄势待发的……滚烫热血。
她无心争皇储之位,是因为她有一个非常好的兄长,陌上人如玉,谦谦君子。
那样的人带领龙族走向昌盛,即便有衰败的可能,她亦会作为战将死守岛屿,死护这个岌岌可危的种族。
但兄长不在,血脉留给了曙光侯,就算血脉有别,非我族类,她亦欣赏之。
她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子,绝不会任由龙族的落魄。
若非如此,这皇储之位,她定要争上一争。
只因除她以外的龙祖血脉,谁有一战之力。
奈何父亲从未有过如此想法。
父亲更需要一个守护家国,不参与皇储之争的战士。
于是,她收起野心,为了父女情谊,当一个庇护岛屿的公主。
“父皇。”
一滴泪,流淌在地。
清澈冰冷的地面,晶莹透彻,隐约倒映着这满殿的富丽堂皇。
“你需要,一位雌龙皇储吗?”龙非烟问。
“父皇,需要。”
龙祖回答得斩钉截铁。
龙非烟笑了。
两眼生泪,滚珠夺眶而出。
与风交缠的泪水,是多年来炙热的理想与夙愿,碰到龙祖手背时,灼烫了望女成龙的父亲。
“砰!”
龙非烟双手撑地,极尽全力把额头砸下,发出沉闷又震耳发聩的一声巨响。
龙祖震惊地看过去。
她的额头下侧,流淌开鲜红的血水,缓慢地洇出。
这一撞太过猛烈,直接破皮。
“砰!”
又一砰,额头砸地。
“砰!”
龙非烟把自己的脑袋当成战斧,地面是仇敌的骨头,恨不得用尽百骸之力砸下去。
接连三声响头砸下,血染地板。
再扬起头,露出面容,龙非烟不再是往常的淡然如霜,眼睛里有狠厉的野心。
“父皇,儿臣以生生不息的龙族命脉起誓,有生之年定护岛屿周全,血和肉镇守龙族,他日定会带着龙族重回高处,而非囚禁于这岛屿之中,这岩浆之上!终有一日,儿臣定会打破上古的诅咒,我辈雌龙,再无诅咒上限的压制,皆能乘风破浪,皆能行于九霄而睥峻岭!”
龙非烟以血荐己,目光坚毅地看着龙祖,嗓音比任何一次都要高昂。
龙祖欣慰微笑地望着龙非烟,灵魂和眼神的深处似乎又在隐忍压抑着什么,最后只会让唇边的笑越发温柔。
他没有为龙非烟擦去额角的血迹,而是拍了拍龙非烟的肩膀,说:“我儿卓越超凡,此生不俗。”
他和曙光侯定下了龙非烟为皇储。
这条路,并不好走。
曙光侯若是女扮男装,以太子身份出现,都比龙非烟好。
这座岛屿或许需要一个女战士,但不一定需要一个,雌龙皇储。
龙祖为龙非烟系上披风,给了龙非烟一个装有丹药的锦盒,目送龙非烟离开大殿,才有闲情去听玄宗龙皇的嘶吼。
“你疯了?你怎么能听曙光侯的话!你应当知道,雌龙的上限终其一生都无法打破,只因掩埋在岩浆和岁月里的那些秘密无法揭露在青天白日,而你怎么能够如此天真,让龙非烟成为下一个皇储?龙子蘅、叶尘、叶楚月,他们都可以啊!”说到最后,尖声刺耳,叫龙祖皱紧了眉头又缓慢舒展,化作了一抹自嘲式的苦笑。
他当然清楚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上古阵法的诅咒弊端是为了安抚龙族雌龙的。
实际上,那阵法是汲取世世代代的雌龙血脉,渡给雄龙。
这样的「上限」,又如何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