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烟眼眶热红。
她固执地守着这座岛屿,不仅仅是因为心底的野心,这片幼年就踩过的故土,还有一群仰望她的人。
她这座高山,焉能坍塌。
山阴下乘凉的少年,不能被倾塌的山石给活活压死。
龙非烟深吸了口气,眼底的战意陡起。
那侧,龙清年率领潜龙卫,正在四十丈的岩浆裂口前,将翻滚的热浪团团围住。
热浪打在了龙清年的臂膀,直接烧穿坚硬铠甲,滚烫在血肉。
刺拉拉的声音响起,伴随刺鼻焦味,以及龙清年模糊的臂膀皮肉。
潜龙卫原先不服龙清年这个外来者,但此时此刻,无不是动容。
对比之下,叶楚月这血脉更加纯粹的龙太子,似乎漠视了这场由岩浆带来的灾厄!
“这龙太子倒是有趣。”上官溪饶有兴味道。
剑山刹冷笑:“以退为进,把龙清年送到高处。”
复又嘲:“这太过于拙劣的计策,一眼看过去,还真是漏洞百出啊。”
上官溪不语,只因他死死地盯着还在不断扩散增长的裂口。
那些炽热火红的岩浆,像一条条吃了春、药的毒蛇,欢呼着上岸,侵蚀掉岸上有血有肉的生灵,乍然对视,还真叫人毛骨悚然,血液发寒。
但偏偏,上官溪非但不害怕,心里的悸动蛊惑着朝着裂口岩浆的方向踏出了几步,呼吸随之加深,眼睛都要发直,堪比饥汉望见满桌珍馐。
剑山刹问:“你怎么了?”
“我的机缘,将要来到。”
少年热泪盈眶。
“我要找到,送信之人了。”
上古机缘,随人皇出征的前辈让他送一封信。
送给和月族相关的故人。
他还以为,须得找个三年五载。
没想到机会近在眼前。
就连无形的天道,都在助他登天。
一旦机缘在手,登天不过半载之事。
他会是祖父的荣耀!
他会是上官一族的延续和传承。
——远在崇山的阿姐,且在我在风起云涌的岩浆当中找到意志。
少年易容面具下的嘴角因竭力遏制的兴奋而颤动着,以神经为线,面脸部肌肉都在以心脏跳动的频率发生痉挛。
——阿姐,我终会在凌云之上,行万里鹏程,看你在泥泞之中挣扎。
——长姐又如何!天赋在我之上又如何?这上官一族祖祖辈辈的传承,终究是需要我来扛鼎!女子的肩,可扛不住这座列祖列宗都寄予厚望的高山!
上官溪的眼球,弥漫开了一丝丝绯红的痕迹,陡然如蛛网炸开。
他又朝岩浆裂口走去了几步。
剑山刹抓住他的肩膀,“什么意思?你找到了那位月族相关的人?是谁?”
“见到了,就知道是谁了。”
“上官溪,你该不会觉得在岩浆里头吧?”
剑山刹将其拦住,“多事之秋,身在他乡,不可胡来。”
上官溪到底是年轻了。
只皱眉,不悦道:“你是在嫉妒我吗?”
剑山刹的语调冷了下去,“你我叔侄,一脉相承,谈何嫉妒?”
从前让剑山刹买糖的少年,活成了山主所期待的模样。
皮囊还算澄澈,可仔细看去,不知何时,早已面目全非,溃烂不堪了。
剑山刹有些担忧万剑山的未来。
上官溪则红了眼睛,“机缘在我身,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种感觉,一旦错过今日的机会,我就再也遇不到了。我不想等,万剑山也不能等。曙光侯往前走的速度太快,太过于强大,我们都等不起。”少年苦口婆心,嗓音哽咽发颤,“若非这样,我实难承载机缘,只有找到月族故人,把信送出,我才能完完全全得到这份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剑山刹压着嗓子急道:“但你该想想,为何月族故人,会在岩浆之下,那还是人吗?如若有人以此为饵,诱你上钩,届时倾尽其力把你拽进万丈深渊,让你下十八层地狱的油锅,那时,你又该当如何呢?”
剑山刹想要骂醒少年。
很显然,一番话下来,如一盆冷水,让脑袋燥热的上官溪清醒了不少。
剑山刹见状,略略地松了口气。
倏地,上官溪凑近半寸,眼睛通红,哑着声说:“祖父说过,富贵险中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男儿志气在某些时候,就是个赌徒。赌赢了,我上官溪名震宇内,年轻一辈,我打头。”
剑山刹怔怔地看着近乎失控的少年。
他的那些谋略计策,万千言语,都说不出来,堵在咽喉之下憋着,硬生生地吞了两回口水,无一个字能够将少年的极端拦住、卸下。
上官溪咧开嘴笑,“祝我,触摸到月光吧。”
月光下的姐姐,如泡影破碎。
真正抓住月光的人,是他。
他会踩着上官沅的尊严,成为至高无上的主宰。
少年未曾发现的是,楚月将师姐留下的一缕月光之气,混杂着神魔之力,再从使过人皇刀法的刃处,取出淡淡的血雾。
三者,聚集为神秘的光团,悄然无息地没入了裂口,去往岩浆的深处。
在那火热的岛屿下面,有月光女神在召唤着志气难消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