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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人?”

阿伟鄙夷的看了眼汗流浃背的老者,冷嘲热讽道:“我看是大冤种才对,这群人中的八成以上,都是贪得无厌,骗吃骗喝的败类!”

“看到没,一部分去了窑子,一部分进了赌场,只有少数的一些,没去这两个地方,至于说声谢谢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不是纯糊弄人吗?”

李癞子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斗米恩,升米仇,这位刘大善人,即便是没什么索求,估计也是被架在这里了,倘若有一天他撤了粥铺,指不定要闹出多大乱子呢!”

“无忧城的鬼魂,可不会感激这么一位大善人。”

看着面前的一切,我拍了拍叶久界的肩膀,好奇的问道:“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呗。”

叶久界吊儿郎当道:“咋的,我还能去帮着熬粥,还是分一些邪气当做佐料?”

“少废话。”

我目光清澈的看着老者,感叹道:“我没想到,从底层阴宅出来的邪祟,竟然还有如此心善之辈,这种事情,你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但并不意外。”

叶久界意味深长道:“我不喜欢评论善恶,也没资格诉说好坏。”

“底层阴宅的邪气,足以覆盖整个黑山,掌控整个底层阴宅的黑狐,也会滋生出难以磨灭的罪孽。”

“而你,何苦,如今是黑山的代言人,那么你是善良之辈,还是罪恶之人呢?”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以为腐烂透彻的底层阴宅,会有着一些追逐自由,不计生死的鬼物,更有眼前这位,割舍自己魂魄,来帮助他人存活的大善人,如此看来,底层阴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反之,你把我们当做邪恶的根源,可你不会考虑的是,阳宅中的不少人,已经将我们的所作所为,视为最终的信仰了。”

说到这里,叶久界耸了耸肩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说到底,无非是胜者为王这四个字罢了,你赢了,我们就是恶人,你输了,恶人便是你自己。”

“扯那么多干嘛?”

我挠了挠头,有些无语道:“我只是好奇这位刘大善人罢了,至于你口中所说的大道理,其实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听到我这么说,叶久界愣了几秒钟。

“你似乎变了。”

“赌场那只邪祟,貌似改变了你很多。”

“也许吧。”

随意回应了一嘴之后,我便对着李癞子吩咐道:“老爹,带着他们四处转转,我想去找那位刘大善人聊聊。”

“嗯。”

李癞子没有多问,便招呼着阿伟众人离开。

叶久界则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同时背对着我挥了挥手:“慢慢聊,我处理点别的事情,晚一些,你还会和你的老朋友见面的。”

我自然知道叶久界所说的老朋友是谁,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无忧城,也能被程然那家伙参与进来。

众人离开之后,我便来到了老者身前。

“小兄弟,饿了吧,你下去等一会,一会儿粥就熬好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将些许的百家命格阴气凝聚在了指尖,随之,毫不犹豫的投放进了大锅之中。

不起眼的小动作将刘大善人吓得不轻,他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惊恐的凝视着我。

“小伙子,你,你!”

“你投放在锅里的,可是百家命格的阴气?”

我拿起一个巨大的勺子,在锅中搅动起来,云淡风轻的问道:“的确是百家命格的阴气,老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那可是百家命格啊,怎会不惊讶?”

刘大善人的手,罕见的停顿了下来,他面色越发的慌张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百家命格之人的每一丝阴气,都尤为珍贵,小伙子,你这随手拿出来的阴气,可知道能用来对付多少恶鬼吗?”

“那您呢?”

我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些百家命格的阴气丢进锅里,我依旧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

“反倒是您,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照这样下去,您恐怕也坚持不了几个月了吧。”

老者沉默了片刻,随之再次搅动起了手里的家伙事儿。

“我的命,不值钱的。”

“小伙子,你能放下身段,在这里陪老头子我寒暄几句,我啊,也就知足了。”

“浪费自身阴气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这份因果,老朽承担不起啊。”

听到老者的回答,我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我只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位舍己为人的大善人面前,仍旧摒弃不掉贵贱之分。

在他看来,我这位百家命格之人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殊不知,我这万中无一的存在,也不过是他人摆弄的提线木偶罢了。

“换个话题吧。”

我指着棚子下的鬼魂问道:“你明知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挥霍你的善意,为何还要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熬粥,你确定,这是在帮助他们吗?”

刘大善人一边搅动着硕大的勺子,一边笑了起来:“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思绪片刻之后,我摇了摇头:“不完全在乎,但他人和自己的成见,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的确如此。”

老者继续说道:“那何必在意眼前的所得和耳旁的他言呢?”

“可是……”

我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的善意,毫无意义。”

“没有吗?”

老者反问过后,畅快的笑了起来:“无忧城的存在,是底层阴宅的鬼物追求自由而出现的产物,在这里,生存是本能的欲望,而不是必要的追寻。”

“他们,和我,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我不过是让这个过程,稍微拉长一段时间罢了。”

“这座粥棚下面,聚集着形形色色的鬼魂,有贪婪的,有狡诈的,有可恨的,有可怜的。”

“我们总是带着自主的偏见去衡量其他,难免会做出和本心背驰的决定。”

“也许,我的善并无意义,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碗粥,能让他人驻足,一次活下来的机会,会免去很多悲剧。”

老者的话我听不太懂,我也不觉得这座粥棚,和无忧城有着什么直接的关联。

见我沉默许久,老者感叹道:“在你看来,有些正直的善,值得搀扶,有些罪孽的恶,需要铲除。”

“我不是善人,也不是圣人,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无忧城的存在出一份力而已。”

“她。”

老者指向一个抱着奶娃娃的女鬼,那女鬼身上的怨气很重,完全超过了恶鬼的程度,但她呵护着怀中婴童的信念,压制住了她的怨念。

“在这里,她不会被饿死。”

“他。”

老者又指向了一个满面凶光,双目血红的男人,那人,同样超脱了恶鬼的存在,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杀意,就连我都不敢完全忽视。

“他是一个将死的鬼魂,在我这里,吊着最后一口气,如果没有这碗稀饭,谁也不清楚,他最后的杀戮会波及到哪些人。”

“小伙子,你应该已经见过方晴了吧,无忧城的存在,是我们几个联手打造的,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任何稳固运行的规则中,必然有着看不见的力量进行着基本的支撑,我这里的意义的确不大,但却是很多人弥留的岗亭。”

我,似乎懂了。

但,好像还是没有找到行善的意义。

只是为了一方安宁,而将自己驻足于此吗?

“小伙子,停下吧,这锅粥,已经熬好了。”

在老者的提醒下,我才反应过来。

紧接着,老者将混杂着自身魂魄,与我百家命格阴气的一锅米粥,分到了众人团团围住的小锅灶之中。

分好过后,他又开始了下一轮的熬粥,周而复始,永不停歇,直至,自己烟消云散。

“还要继续吗?”

听到老者的提问,我微微点了点头。

“还没能完全理解你的善意,再待一会儿吧。”

就这样,我和刘大善人一锅接着一锅的熬着热粥,这期间,我也会问他一些问题。

“老先生,如果你死了呢?”

我很是直白的问道:“你死了的话,无忧城会不会乱套?”

“会。”

刘大善人很是清楚自己的作用,如实回答道:“赌场会让一些愿赌服输的鬼魂走的名正言顺,勾栏会聚集一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客人,而来我这里喝粥的,生的欲望要更加强烈,毕竟,从底层阴宅那座牢笼出来,谁也不愿意面临烟消云散的下场。”

“可以说,当我消散的那一刻,无忧城也就不存在了。”

“好办啊。”

我指了指粥棚下的鬼魂:“干掉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刘大善人笑了起来。

“的确是个办法,但却不是我们的办法。”

“我们啊,被遗弃太久了,一口热粥,讨个归宿,又何不是我等思思牵挂的盼头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开始流逝。

最开始的一小会儿,也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很久。

一天,两天。

半月,一月……

似乎,我再一次的坐在了掰手腕的赌桌上,忘记了时间的流动,整个人,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搅拌的动作。

我们不知道熬了多少锅米粥,数量,数字,好像也没有了实质性的意义。

很多问题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久而久之,这些问题,也不再会被我刻意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旁的气息逐渐减弱,刘大善人的声音,也变得似有似无,虚无缥缈起来。

“年纪大了,熬不动了。”

刘大善人轻咳两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坚持了许久的他,已经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小伙子,你会替我留在这里吗?”

刘大善人的问题,让我僵在了原地。

我开始思考着他的问题,也明白了他存在于此的价值。

只是,他的善,即便是有目的的善,真的有意义吗?

问题,再度回到了原点。

答案不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刘大善人,是个可敬之人。

我遇见他,不过数月而已,而他,存在于无忧城的岁月,可是很久了。

“我不会。”

我回答了刘大善人的问题,并且给出了解释。

“我没办法阻止无忧城的破灭,即便是我留在这里。”

“前方的道路还需要我,这不是借口,而是,既然看到了结局,固执的善念,也是可以放下的。”

刘大善人点了点头,随之说道:“是啊,善念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呢,执念,又何尝不是一种邪念呢?”

这句话,我好像听过……

方晴,也是这么说的。

恍惚间,眼前的粥棚开始坍塌,周围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旋转起来。

片刻之后,我回到了那间熟悉的房屋,而我,再一次放下了紧绷的手臂,而对面的另一个我,也释然一笑,再一次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方晴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她意味深长道:“黑山的第二道考验,放下善念。”

“善念,恶念,执念,邪念,皆是一念之间。”

“人也好,鬼也罢,很多时候追求的皆是已然注定的结局,然而,即便是结局摆在眼前,心中的所固,仍是无法解开的枷锁。”

“黑山的三座大山,对应着我执,善执,恶执。”

“何先生,去吧,烟消云散前,刘大善人想见你一面,他很感谢,你能陪伴他半年之久。”

“我有两个问题。”

我没有转身,说出了第一个疑惑:“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息之间,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两者皆是。”

方晴回答道:“你坐在这里,的确是一息之间,但对于你和刘大善人的经历,也是真实存在的。”

“区别在于,你的到来,让他可以安心的加快这个进度,所以,他就要烟消云散了。”

“嗯。”

我微微点头,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成为黑狐,或者说黑狐自身,皆是行尸走肉吗?”

“没了我执,善恶执念,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并非如此。”

方晴再次回答道:“如果黑狐皆是只知道完成自身任务的行尸走肉,黑山也不会降临那场灾难。”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阴曹地府无法容纳过多的执念,黑山的存在,黑狐的任务,是尽可能减少这些邪念的进入。”

“后续的七魄山,同样如此,奈何,底层阴宅和阴曹地府的纽带过深,无法完全依靠黑山的作用。”

“简单来说,刘大善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阴曹地府的延缓之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