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间那道无形的绞索突然收紧,他猛地扶住栏杆咳嗽起来。锈屑簌簌落在手背,混着冷汗淌进袖口。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时,他正对着监控死角调整领带,金属夹扣冰凉的触感让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那些擦肩而过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案发现场,将他藏在警服下的伤疤照得纤毫毕现。
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倒映在钢化膜上的自己 —— 黑眼圈深得像被钝器击打,嘴角还残留着镇定药片的苦涩。
来电显示跳动的号码是局长办公室,绞盘的齿轮开始转动,金属链条勒进血肉的钝痛从喉咙蔓延到太阳穴。
他按住狂跳的颈动脉,听见自己吞咽时喉结发出的脆响,和审讯室里铐住嫌犯时的咔嗒声如出一辙。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磨得发亮的枪套。他望着远处被乌云吞噬的月亮,终于肯承认那个被刻意回避的事实。
双脚早已深陷在泥沼里,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这场漩涡一旦卷进来,就再没了抽身的可能,就像掉进蛛网的飞虫,越是扑腾,被缠得越紧。
天台上的风呜咽着,像在为他哭泣。
他知道,从被卷入的那一刻起,“无辜” 这两个字就成了镜花水月,再也与他无关。
往后的日子,只能在这窒息的缠绕中,硬着头皮往前走,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现在不是想办法证明清白的事情了。”鲍里斯队长看了看刚刚接到的电话名单还有接通时间,如此集中对于一个地方的电话拨通,就算是陈树生或者是叶菲姆队长那边想不注意到这一点都困难,更何况还是现在这个非常敏感的时期。
毫无疑问的已经惊动了他们,目前无非就是那两位了解到了什么程度罢了……目前没有他们的电话,可能只是人家想给个面子等待着他们来坦白罢了。
而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
那些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他们的下场会是如何?以后还能公事吗?有多少是真的关心情况?还有多少是受到了指示亦或是真的有所勾结?
从职权上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特警队的队长,只是眼下情况危机需要自己在前线通过武力保障的方式来维持眼下的秩序。
但这种秩序又能维持多久呢?或者说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多久呢?
自己在这其中能发挥什么样的角色呢?
想想自己的老父亲……鲍里斯队长站在天台感受着冷风的拍打,虽然思绪有些混乱但头脑却感觉愈发的清醒。
他不是什么超人身体虽然常年接受锻炼,但他终究没那么年轻了……二十多岁年轻小伙子的身体其中的能量和潜力到了他这般年纪又怎么可能还继续保持,即便是保养的再好也只是在外表上进行的粉刷罢了。
身体其实早就已经力不从心了……就像他此刻,就算是穿着防风的大衣带着大皮帽,他依然能感觉自己的膝盖在风中有些刺痛,相比较之下冷风直接刮在脸上的感觉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膝盖上的痛苦就好像是生锈的机械一般,刚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有一点点但只要时间稍微一长这种感觉就会被逐渐蔓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也会感觉身体一点点被腐朽侵蚀的痛苦。
膝盖稍微活动一下就能感觉好像是失去了润滑油的机械在摩擦一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与感觉,那不仅仅只是一种声音还有身体上的感觉,此刻给鲍里斯的感觉更像是一种预兆。
正在提醒着他接下来他很有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呼……真是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 鲍里斯队长佝偻着脊背,对着掌心哈出一团白雾。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刃,刚腾起的雾气瞬间被撕得粉碎,化作细碎的冰晶消散在阴沉的天幕下。
他的手指机械地在烟盒上摸索,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着病态的白,指甲缝里还嵌着斑驳的铁锈 —— 那是今早抓捕时,与嫌犯在生锈的栏杆处激烈扭打留下的印记,暗红的锈迹凝固在沟壑间,宛如干涸的血痂,无声诉说着清晨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颤抖的手第三次才勉强打着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像一只濒死的飞蛾,在黑暗中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当烟卷终于被点燃,他猛地深吸一大口,辛辣的烟雾如滚烫的铁水般灼烧着喉咙,呛得眼眶发酸。
短暂的刺痛感让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稍稍舒缓,可胸腔里积压的烦躁却如闷烧的炭火,在寂静的深夜里越燃越旺,灼烧着每一寸神经,与远处城市霓虹闪烁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无处宣泄的压抑。
恰在这时,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像是被谁恶作剧地抹了把冰碴。鲍里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不是雪 —— 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背,那些细小的颗粒正簌簌坠落,在柏油地面上蹦跳着,发出细碎的脆响。
铅云翻涌的苍穹裂开蛛网状的裂隙,万千冰霰如撒落人间的碎玉,裹挟着刺骨寒意倾泻而下。
这些冰晶不同于绵密的雪絮,亦不似柔润的雨珠,倒像是天神锻造兵器时迸溅的银屑,裹挟着冷冽锋芒扑面而来。
首粒冰晶如淬毒的箭矢,精准刺入他的眉骨,剧痛令他下意识阖目,睫毛瞬间凝上一层薄霜,恍若覆着冬日的雾凇。
紧接着,又有冰珠顺着衣领的罅隙潜入,贴着滚烫的肌肤蜿蜒游走,所经之处寒意蔓延,激得皮肤上泛起细密的战栗。
最刁钻的一粒正巧砸中燃着的烟头,火星骤然迸散,烟头在冰霰的撞击下应声坠落,灼痛的指尖本能地蜷缩,如同受惊的蝶收拢翅膀。
鲍里斯弯腰捡起半截还在冒烟的香烟,冰粒不断砸在他的外套上,发出 “哒哒” 的声响,仿佛天空在敲打着急促的鼓点。他
望着满地蹦跳的冰珠,忽然觉得这冰冷的雨珠,倒像是老天爷在模仿他此刻破碎又凌乱的心情。
这些冰粒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比冰雹更显刁钻。
它们裹挟在风里,如被激怒的蜂群,密密麻麻地朝着天台扑涌而来。
打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迸溅出的细碎冰晶在路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发出 “叮叮当当” 的脆响,宛如无数银针刺刮金属;落在天台的钢板上,凹陷处积起一层冰碴,沉闷的 “邦邦” 声混着钢板震颤的嗡鸣,节奏愈发急促,愈发密集,仿佛老天爷握着无形的巨锤,正对着这城市肆意宣泄怒火。
又似一场荒诞的打地鼠游戏,只是那无形的 “锤子” 毫无章法地落下,每一声闷响都敲在人心尖上,让原本烦躁的情绪更添几分慌乱。
有几颗冰粒斜斜掠过晾衣绳,将残留的水珠冻成冰棱,在风中摇晃出冷光,宛如悬挂着无数微型三棱镜,把暗沉沉的天色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光斑。
鲍里斯把烟叼在嘴角,金属打火机的火苗在冰粒中挣扎着跳跃,第三次才终于点燃烟卷。
他腾出双手拢了拢衣领,羊毛呢料已经被冰粒砸得发潮,带着刺骨的寒意渗进皮肤。冰粒打在他的手背,留下一个个转瞬即逝的白痕,像被无形的刻刀轻轻划过,随即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混着冷汗滑进袖口,在腕间织成一片黏腻的网。
他抬头望去,远处的城市灯火在冰粒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二十三层的高度让霓虹失去了温度,光晕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像被打碎的玻璃碴子撒在墨色的布上。
楼群之间的风更烈了,裹挟着冰粒如钢针般刺向面颊,天台边缘的铁皮挡板被吹得 “哐哐” 作响,锈蚀的铆钉在震动中发出垂死的呻吟,像是随时会被掀翻的棺材盖。
鲍里斯深吸一口烟,看白雾在冷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恍惚间觉得整座城市都在冰粒的肆虐下摇摇欲坠。
烟卷在唇间微微抖动,鲍里斯下意识用食指弹了弹,却只是徒劳地看着烟灰又多积了一截。
寒风掠过天台栏杆,将那摇摇欲坠的烟灰柱瞬间打散,细碎的灰烬如雪花般落在胸前那枚黄铜警徽上。
这枚警徽曾是他的骄傲,如今却布满岁月的痕迹,往日的光泽早已褪去,此刻沾着烟灰和冰粒融化的水珠,更显斑驳陈旧。
他伸手轻轻擦拭警徽,却发现那些污渍早已渗入纹理,难以抹去。
恍惚间,鲍里斯想起了刚入警时的自己,那时的警徽崭新明亮,如同他心中燃烧的正义之火。
可如今,这火似乎也被这冰冷的夜、被那些解不开的案子、被生活的琐碎渐渐浇灭。
鲍里斯盯着那枚警徽,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冰粒还在不停落下,打在他的帽檐上,发出清脆的 “哒哒” 声;砸在肩膀上,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制服;落在后背上,顺着衣领滑进去,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命运的敲打,在提醒他,这烦躁的夜还很长,而他被困在这迷雾般的困境中,无处可逃。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尖锐的冰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匕首,不由分说地灌进鲍里斯的口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痛。他痛苦地弯下腰,颤抖的双手紧紧扶住斑驳的栏杆,掌心渗出的冷汗与栏杆上剥落的锈迹混在一起,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人浑身不自在。
天台的钢板在冰粒的持续击打下,发出 “邦邦” 的声响,节奏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仿佛有个无形的巨人在疯狂捶打这片狭小的空间,誓要将这脆弱的天台掀翻,把鲍里斯连同他满心的烦躁一起吞噬。
冰冷的冰粒不断打在他的后颈,寒意如针般刺入皮肤,可他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一半是对当前困境的烦躁,一半是面对现实的无力感,两种情绪在他的胸腔里激烈碰撞。
在这冰与火的残酷交织中,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惫,如同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鲍里斯队长佝偻着身子,将烟卷凑到唇边,缓缓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裹挟着冰粒的寒气,如同一股寒流,顺着喉咙蜿蜒而下,在胸腔里炸开一片奇异的冰凉。每一寸肌理都被这寒意渗透,刺痛感从四肢百骸涌来,却奇异地驱散了盘踞在太阳穴的昏沉。
他微微眯起眼,任由那股冰冷在体内游走,像是有把钝刀在慢条斯理地刮着五脏六腑,疼得真切,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如同迷雾散尽的清晨,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辨。
冰粒仍在簌簌落下,打在他的帽檐上、肩膀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像是无数根细针在轻轻刺着皮肤。
他没有再拢衣领,任由那些带着棱角的冰粒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贴着滚烫的皮肉融化成水,留下一道道冰凉的痕迹。
那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在尾椎处凝成一团冷硬的冰球,却让胸腔里翻腾的烦躁如退潮般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虽仍有涟漪,却已无狂涛骇浪。
方才还在眼前缭绕的烟雾,此刻已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那些灰白的烟丝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的残梦,很快便被裹挟着冰晶的狂风击散,化作无形的尘埃消散在阴沉的天幕下。
风掠过天台边缘的金属防护栏,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冰粒噼里啪啦砸在水泥地面上,溅起细小的碎冰碴。
没有了烟雾的遮挡,远处的城市轮廓在冰雾中若隐若现,霓虹灯光透过细密的冰粒,折射出朦胧而诡异的光晕,像是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既真实又虚幻。
广告牌上跳动的电子字符在冰雾中扭曲变形,化作一团团色彩斑斓的光斑,与楼宇间交错的电线构成一幅超现实的都市图景。
他下意识裹紧褪色的工装外套,指节抵着防护栏上冻出的冰棱。
风里裹着某种金属锈蚀的腥气,混合着远处工地塔吊齿轮的嗡鸣,在耳膜上凿出细密的震颤。
忽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穿透混沌,三十层楼下的十字路口,出租车顶灯在积冰上拉出歪斜的橘色光带,像条被剖开的血管在沥青路面蜿蜒。
他数着第三根生锈的栏杆,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瞬间结晶,那些悬浮的冰晶折射出千百个微型城市,每个都在上演着永不落幕的荒诞剧。
鲍里斯裹紧外套,任由寒风灌进领口,他盯着那片模糊的光晕,忽然觉得心头那团堵塞的乱麻被人用手轻轻理开。
那些纠缠不清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天台边缘的警示灯在风雪中明灭不定,仿佛在为他即将做出的决定闪烁倒计时,而远处楼宇的轮廓在冰雾中若隐若现,像是命运张开的怀抱,等待着他的抉择。
他抬手弹了弹烟灰,火星在冰粒中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留下一截灰白的烟蒂在指尖微微颤动。
其实也不必做什么出格的事 —— 这个念头如同冰粒般猝然砸进脑海,让他混沌的思绪豁然开朗。
那些盘踞在心头的冲动,那些想要快意恩仇的念头,此刻都在这刺骨的寒意中渐渐冷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河流,暂时失去了奔腾的力量。
他想起刚穿上警服时,在国旗下宣誓的场景,那些铿锵有力的誓言此刻在耳边回响,驱散了心中的迷茫与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