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侍女的呼唤,冯嫽立即恢复了她那外交家的从容神态:“何事慌张?”
“禀报冯夫人,公主有请!”
“公主有事相商!告辞,李将军。”
转身离去,衣袂飘飞,很快消失在宫殿拐角处。
李准独立暮色中,久久不动。
此后数月,局势似乎平稳下来。常惠上书朝廷请求留兵屯垦,翁归靡也派使团前往长安求亲。汉宣帝最终同意留兵之请,并封解忧公主的侄女刘相夫为公主,准备嫁与元贵靡。
消息传回乌孙,举国欢庆。翁归靡大摆宴席,庆祝汉乌联盟巩固。
宴席上,老国王满面红光,举杯畅饮:“自此之后,汉乌一家,共御匈奴!”
李准坐在席间,看着欢庆的人群,却隐隐感到不安。他注意到泥靡称病未出席,其党羽也大多面色阴沉。
宴至中途,身体肥胖的翁归靡忽然按住胸口,面色发白。
“大王怎么啦?”身旁侍从急忙上前。
“无妨,只是有些胸闷气喘。”翁归靡摆手,却已冷汗涔涔。
解忧公主立即起身:“大王近日操劳过度,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冯嫽迅速安排侍卫护送国王回宫。宴席匆匆结束,喜庆气氛一扫而空。
当夜,王宫传出消息:翁归靡突发急病,卧床不起。
李准被常惠急召入帐时,已是深夜。
“情况不妙。”常惠面色凝重,“翁归靡病重,泥靡及其党羽正在秘密聚集。”
“汉军该如何应对?”
“按兵不动。”常惠沉声道,“这是乌孙内政,我军不宜直接干预。但需加强戒备,以防变故。”
接下来数日,赤谷城气氛日益紧张。王宫守卫明显增加,各方势力活动频繁。冯嫽派人传信,称翁归靡病情危重,药石无灵。
第三天黎明时分,王宫突然钟声大作——那是国王薨逝的讯号。
李准正在巡营,闻声心头一震。尽管早有预感,但噩耗传来时,仍觉突然。
常惠立即召集将领,下令全军戒备。与此同时,王宫方向传来喧哗声,似乎发生了冲突。
不久,消息传来:泥靡在部分贵族支持下宣布继位,元贵靡被迫退出王宫。
“果然如此。”常惠长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军该如何应对?”有将领问。
常惠沉吟片刻:“新王既立,我军不宜轻举妄动。且看泥靡如何动作。”
李准心中忧虑不已。泥靡亲匈奴,他的上台意味着汉乌联盟可能破裂,数月来的努力或将付诸东流。
更让他担心的是冯嫽的安危。作为解忧公主的亲信和汉朝的坚定支持者,她必然成为泥靡的眼中钉。
午后,王宫传来诏令:新王泥靡邀请常惠将军入宫一叙。
常惠决定带李准同行。
再入王宫,气氛已截然不同。守卫全是陌生面孔,眼神警惕如鹰。宫中不见往日的西域各国使节,只有乌孙贵族匆匆来往,个个面色凝重。
泥靡坐在原本属于翁归靡的王座上,年仅三十余岁,眼神却阴鸷如老枭。
“常将军远道而来,助我乌孙大败匈奴,本王感激不尽。”泥靡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常惠行礼道:“大汉与乌孙乃兄弟之邦,互助是应该的。恭喜大王继位。”
泥靡嘴角微扬:“听说汉军打算长期驻留乌孙?”
“此前与翁归靡大王商议,留两千人屯垦戍边,协助防御匈奴。”
泥靡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忽然道:“先王年老糊涂了。乌孙自有力量保卫家园,不劳汉军久驻。”
常惠面色不变:“大王的意思是?”
“匈奴已败,汉军可凯旋而归了。”泥靡放下玉杯,声音冷硬,“当然,乌孙会备足粮草,以示感谢。”
帐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李准感到四周守卫的手按上了刀柄。
常惠沉默片刻,缓缓道:“驻军事宜乃两国之约,若大王有意修改,需正式文书往来。我军即刻准备撤离,但需朝廷诏令。”
泥靡眯起眼睛:“常将军这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
常惠强硬第回应道:“末将只听我大汉天子诏令!按照汉军军规,调兵必有虎符诏令。望大王体谅。”
双方对视良久,泥靡忽然大笑:“好!好!那就请常将军尽快请示朝廷吧!”
离开王宫时,李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泥靡这是在试探。”常惠低声道,“若我们当即同意撤军,他便会认为汉军软弱可欺。”
“但他既已开口,我军留在此地恐有危险。”
常惠点头:“需尽快与长安联系。此外,要确保解忧公主和冯夫人的安全。”
回营后,李准立即派人暗中联系冯嫽,却得知她与解忧公主已被软禁在宫中。
夜幕降临,赤谷城灯火阑珊,却弥漫着不安的气息。汉军营中,将士们无声地擦拭兵器,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李准登高望远,见王宫方向火光闪烁,似乎有兵马调动。
“将军,有信使到。”李孟匆匆来报,“是从敦煌来的。”
信使带来两个消息:一是相夫公主的和亲队伍已从长安出发;二是朝廷同意驻军乌孙,正式诏令不日即到。
李准心中一震。和亲队伍已在路上,而乌孙却已改天换日。这局面,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突然破空而来,钉在帐柱上——箭上绑着一方丝绢。
李准取下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今夜有变,护公主东归。——冯”
字迹仓促,显然是匆忙所书。
李准立即求见常惠。二人正在商议,营外忽然传来喊杀声。
泥靡终于动手了。
“传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战!”常惠拔剑出鞘,声如洪钟。
李准则率一队亲兵,趁乱向王宫方向突进——他必须救出冯嫽和解忧公主。
赤谷城陷入火海,汉乌联盟面临破裂,而远在千里外的和亲队伍,正对这场变故一无所知,缓缓向西行来...
夜空被火光染红,李准策马冲入混乱的街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他绝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危险。
二十年了,这一次,他定要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