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慎也翻墙离开，衡尧遵守承诺在原地守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竟然没人靠近。
即便普通守卫不敢过来，但一刻钟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把北冥院的情况报给掌事之人了。
就这样都没人来……难道是设了埋伏？
怀着一些猜测，谨慎地按照吴慎指的方向一路行过去，竟然也没遇见几个人，大多数还是洒扫的下人。
那些定点站岗的守卫基本上都不见了，只在重要的地方留下人手。
事情不寻常，但不像是要设伏抓她的样子……
正打算抓个人问问情况，便有两人交头接耳说着话朝衡尧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衡尧想了想，闪身躲到柱子后面。
随着那两人走近，他们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酆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吗？往好处想想吧，若是酆都可以恢复阴气就好了。”
“听说全是游魂，没有一个完整的灵魂，总觉得有点不安……说到不安，府里七成的守卫都被派去城外收游魂，这时候若起个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你这一天天能想点好的吗？”
“不是想不想的事啊。和你见面之前，我看见几个守卫一脸慌张地路过，听见他们说北冥院有三个人趁着开门的间隙逃出来了，还把方家客卿长老杀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人抓到了吗？”
“那不是因为听你说了更重要的事吗……人应该还没有抓到，所以……”
随着两人远去，声音逐渐消失。
城外、游魂。
衡尧捕捉到这两个词。
把城主府大部分守卫都派出去抓游魂，可以想到游魂数量之多……没有深想下去，衡尧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守卫。
时间不等人，她行事要随意一些了。
随便抓个人带路吧。
选好目标，正在无声靠近的时候，衡尧视线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当即调转脚步，朝那人走去。
离得近了，不光能看见他脚尖碾地，一副不爽的模样，还可以听见他烦躁的嘀咕声。
“倒霉！真是倒霉死了！城主府这群狗东西，平时防我们像防贼一样不准我们多留，现在城外出现游魂，忙着去抢好处，倒是舍得把我留下来守卫城主府了！”
“真是倒霉！都怪那个女人……”他话音忽然一顿，变得有些不安，“怎么感觉后背凉凉的……总不会……就算她已经逃出来了，也不该走这条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原先不断碾动的脚尖也停了下来，杵在原地成了根木头桩子。
明明回头看一眼就能解决的事，他的脖子却像钉了钉子一样不肯动弹，仿佛一转头就会看到什么惊悚东西……
“三漆。”衡尧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三漆脚一软，差点向前扑倒在地上，当然没真倒下去，因为衡尧的手捏着他的肩膀，将他稳稳地提住了。
三漆动作极缓地回过头来，看着衡尧那张深刻在他脑海里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惊叫——真是见鬼了！
不对，他自己就是鬼，在酆都见到的都是鬼。
真倒霉！阴魂不散！
等等……那个女人怎么真的来这里了？
明明他指的方向并不是这边……他骗她的事肯定暴露了！
完了！
“我错……”
“认错的话少说。”衡尧打断三漆的话，似笑非笑看着他，“带我去主院，要最近的直线距离，路上遇见人也没关系，够快就行。”
一边说着，她的手也挪到了三漆脖颈上，“要是乱带路，不会让你轻轻松松魂飞魄散的。”
三漆颤着声音回答，“我……我知道了。”
用老熟人的好处是，威胁他的时候不用多费口舌。
小命被她捏在手里，这次三漆没敢耍心眼儿，老老实实指路。
偶尔遇见人，若是没上前来讨嫌，衡尧就当没看见，至于讨嫌的，自然永远都没有以后了。
城主府并不算很大，又在衡尧的要求下走最近的路，又是翻墙又是跑房顶的，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站在不高不矮的房顶上，三漆指着前面檐角高高扬起的双层小楼，“那是主院的书阁，我们现在在主院的左侧方，你去……”
话没说完，书阁二层外的廊道上一扇门忽地大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那人长相柔和，面无表情看过来时，却透露出几分严肃的威压，“小友既然来了，何不上前一叙？”
是城主！
三漆没有多想，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下意识咽下先前未尽的话，拉了拉衡尧示意她快躲。
衡尧没有躲。
既然光明正大来了，就不怕被发现。
她的眼神落在城主身上，很快便判断出彼此的实力差距，不由得露出个轻飘飘的笑容。
很好，看来她可以在酆都横着走了。
被衡尧直勾勾盯着的城主觉得非常不适，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定在原地，黏黏腻腻不得脱身。
压迫感。
极其古怪的压迫感。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因此，即便十几米外那个灵魂看起来虚弱易碎，似乎没有任何修为，但他依旧维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凭着直觉，若是动起手来，他可能会落于下风。
城主眼神几变，敛了眉眼的凌厉气势，露出和缓笑意，他柔和的长相在这时候发挥优势，使他看上去亲切不少。
“阁下为何不说话？”
三漆悄悄抬眼看向城主，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刚刚还是小友，现在就成阁下了，这辈分升得真快。
“有些事想问问你。”衡尧亦是露出笑容，完全不像一个来找事的人，拎着三漆一跃便跳到了廊道上，“找个地方……”
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她声音一顿，顺着那丝异样的感觉看向城主身后。
与此同时，屋内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木板。
衡尧只看见一个随着撞击声而晃动的木质屏风，可以看见后面有一道人影。
她扭头盯着挡住路的城主，“里面是什么人？”
城主眉头一跳。
衡尧盯着他时，那种无法摆脱的、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压迫感再度袭来。
他咬咬牙，想着里面的东西也不重要，便侧身让开，“不如你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