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活着的杰拉尔德，张玄的内心多少是有点复杂的。
毕竟自己不久前才看到杰拉尔德那冰冷的尸体。
现在他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时间上的错位感，总是让人……
“哟，卡洛斯，这休假时间还来纽约？莫非是想我了不成？”
杰拉尔德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犯贱笑意，让张玄心里开始有点小后悔。
自己没事儿复活他干啥呢……
不过想归想。
走进办公室，径直来到沙发上坐下的张玄，还是冲杰拉尔德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了，要是雨果看到你没死，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喂喂喂，貌似咱们才分别三天吧？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杰拉尔德笑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张玄对面坐下，顺手，还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所以……有什么要紧事么？”
张玄摇头：“倒没什么事，主要是在洛杉矶待太久了也有点无聊，反正我在纽约也有房子，就上来玩玩了……最近公司的事儿怎么样？”
“还算顺利吧。”
杰拉尔德看了一眼边上的陈女士笑道：“有陈女士在，咱们公司就倒不了。”
但陈女士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处理着自己的活儿。
张玄看着杰拉尔德，并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然他看过了杰拉尔德的尸体，但因为斯蒂德曼做了跳楼伪装的原因，以至于……
他的尸体其实看上去多少都有点惨不忍睹。
所以张玄并不清楚其具体的死亡原因。
不过可以肯定，应该不会是枪杀。
不是枪杀，那就有很多讲究了。
如果要无声无息的弄死一个人，手段很多，而其中，毒杀是效率最快同时也最为隐蔽的……
看着正在啃苹果的杰拉尔德，张玄不禁一挑眉：“苹果好吃么？”
“还行，今天刚买的，你试试？”说着，杰拉尔德顺手拿起一个扔给了张玄。
张玄接过苹果，但并未下口。
观察着杰拉尔德的状态，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有些可惜。
要是能看着杰拉尔德痛苦的死在自己面前，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用袖子蹭了蹭手里的苹果。
咔嚓。
甘甜的汁水混着脆爽的果肉，在嘴里释放着其独有的魅力。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了。”
杰拉尔德叹了口气，摇头说：
“自从我以前那帮伙计回来之后，他们给我找了不少活儿，虽然我也知道，这都是为了二处的发展，但这么多的工作，我还真没法儿搞定，更别说现在雨果还在疗伤，根本就没办法给我帮助……”
说到这里，杰拉尔德看向张玄：“要不然，你就提前结束休假，早点回来帮忙算了？反正你也无聊不是么？”
在杰拉尔德看来，张玄就是那种一天不杀人就浑身难受的那种类型。
要是自己能给他找个能疯狂杀戮的活儿，保不齐张玄还得谢谢他。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
“好提议，但是我拒绝。”
张玄毫不客气道：“你自己揽的活儿，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现在还在休假时间，我可不是贝瑞，能被你随意压榨。”
“哎呀，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哎对了，关于上次的事情……”
杰拉尔德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档案。
“哝，这是局长先生，关于那次行动，给咱们发的嘉奖令，里面也有关于你的奖励。”
“斯蒂德曼的奖励？”张玄随意将其接过。
“你得叫斯蒂德曼局长。”
杰拉尔德纠正了一句：“虽然你们先前闹了一点点的不愉快，但总的来说，他人还是讲道理的，至少这次，给咱们的奖励是不少。”
张玄将档案袋打开。
正如杰拉尔德所说。
关于上次剿灭学院的行动，斯蒂德曼不但特别提高了二处的权重等级，凡是参与行动的人，都是直接升了一级。
而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张玄。
更是直接连升两级。
“五级特工，再往上，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啊？”
杰拉尔德脸上带着几分奸商的笑容：“只要你提前结束休假，再帮我干个大活儿，我就让你当咱们二处的副主管，这好事儿，我甚至都没想着雨果，第一个就考虑你呢。”
“副主管？我看是副牛马吧？”
张玄笑笑：“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你自己的小命，而不是惦记我的休假。”
“我的小命？”
见张玄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扯到这个话题上。
杰拉尔德愣了一下。
以他对张玄的了解。
张玄这次突然来纽约，肯定是有事找自己。
而突然提起自己的小命……
“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杰拉尔德疑惑道：“是谁要杀我么？”
“这个得问你自己……”
说着，张玄看了一眼边上的陈女士，说：“抱歉，陈女士，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带这家伙提前下班去了，办公室的事情，能麻烦你么？”
陈女士对张玄，显然要比对杰拉尔德宽容很多，点点头：
“没事，你们有事就先走吧。”
“谢谢。”
说着，张玄便起身对杰拉尔德道：
“拿好自己的东西，下班了。”
。。。。。。
依然是一楼的咖啡馆。
此时，咖啡馆里人不多。
毕竟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楼里的社畜们往往也都是在这个时间离开的。
所以咖啡馆里，还是有不少可以谈话的空间的。
在嘱咐艾比不要来打扰他们之后，张玄二人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所以……是关于名单的事情？”
坐在张玄对面的杰拉尔德脸上没了先前的玩闹之色，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凝重和疑惑：
“这件事，之前不是早就有定论了么？只要将名单公布，就可以彻底将学院的犯罪组织性质，彻底钉死。”
“我并不关心这些，学院是好是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是……”
张玄摇了摇头：“你应该已经收到了上级的要求，让你将名单上交，并暂时保密吧？我不是很理解，你是出于什么心理，非要自己将其公布？总不会，真的是为了什么正义吧？你自己想想，自己跟‘正义’这两个字，真的沾边么？”
虽然此前张玄就已经听说，杰拉尔德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才会选择将名单公布。
但……正义这两个字，真的很难跟眼前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杰拉尔德已经有了蜕变的迹象。
但刻板印象，往往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哈……”
杰拉尔德忽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是，我要公布这名单，的确有我自己的私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拉尔德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怀念：
“想当年，我也曾是个冲劲十足的年轻人，毫不夸张的说，我对行动任务的热情，甚至都不在你之下，那时候，我带着我的一票兄弟走南闯北，什么危险没见过？什么困难没闯过……但……”
“……因为一次本不该有的意外，我手下的几个兄弟们丢了命，我自己也差点跟他们一起去了。”
杰拉尔德过去的那段故事，张玄曾在戴克那里听说过。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他们那次的行动，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但就是因为有内鬼出卖了他们的行踪，导致反应过来的敌人给他们来了一个反包围。
直接将他们整个行动小队都给打废了。
“……当年的事情，我本来以为都已经过去了，直到……我在学院的卧底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布朗宁·亚尔曼，现在的cIA副局长。”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拉尔德的双眼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年，负责我们那次行动情报提供的，就是他。”
听到这里，张玄明白了：“所以……你怀疑当年的事情，其实就是他在从中作梗？”
“不是怀疑，是肯定。”
杰拉尔德语气坚定道：
“他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天衣无缝，这么多年了，我竟然真的以为那就是个意外……但不巧，我正好在学院的相关事件档案里，看到了关于我的那次行动记录！”
“就是他！将我的行动流程泄露出去！这才导致我遭到了敌人的埋伏！”
“斯蒂德曼局长身边的那位‘贤内助’，是学院的卧底，而学院想让其坐上局长的位置，那么我，就是当时的最大阻碍，只要我死了或者废了，他就能够毫无掣肘的上位。”
“所以，布朗宁就在我行动期间，动了手脚！”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也已经看开了，什么身份地位，对我来说已经不过是过眼云烟。”
“斯蒂德曼这人，也确实有点本事，从学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想要带领我们脱离方舟这些黑暗组织的束缚的。”
“我可以不在乎我自己，但我的兄弟不能白死！”
“不让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付出代价，我就是死了都不安心！”
“难道你要让我到地狱里去，见到那些老兄弟的时候跟他们说，我找到了害死他们的凶手，可我却没有勇气去揭露他么？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所以……卡洛斯，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也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想请你，不要管这件事，我要讨回当年的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与任何人都无关。”
“无论后果如何，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杰拉尔德其实已经想清楚了。
斯蒂德曼找自己要名单，八成是已经想好了名单上的这些人，有一部分要处理，另一部分则会留下来。
作为一个上位者来说，这种拉拢一部分人，打压一部分人的操作，并不稀奇。
但杰拉尔德没办法接受。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仇人在这件事之后，还能活在阳光之下，更没办法接受，自己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却什么都做不了……
张玄面色复杂的看着杰拉尔德。
他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了。
但他同样也知道，现在斯蒂德曼已经对杰拉尔德有了杀心。
如果自己不管的话，今晚杰拉尔德就会死。
他花了这么多次重启机会回来，可不是为了亲眼看着杰拉尔德死的。
沉默半晌，张玄忽然开口道：“老杰，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公布了这些所谓的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也不会有事。”
听此，杰拉尔德一愣。
张玄接着说：
“你是个聪明人，我问你……法律这两个字，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真的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么？”
这话，让杰拉尔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你想用法律来制裁他们这一点我不反对，我也很认同你的想法，但……你有没有想过，连我们这样的人，都能游走在法律的门口进进出出，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那些人，难道就会么？”
“从哥伦比亚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杀过的人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了，像我这样的杀人狂魔，放在以前那被抓到都是要被炮决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玄不禁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
“我就不说了，说说你，你这些年贪的那些钱，怕是都能把咱们公司堆满了吧？上次贝瑞还跟我说，你的小金库，直到几天前都还在不断进账，这些钱，总不会是你的工资吧？我不信上面那些人会对你的事情一点察觉都没有，可你出什么事了么？不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跟我扯什么复仇么？”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说的是……”
“我们不是法官，我们没有必要按照法律去惩戒犯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处事方式，我们的世界……存在着另一套截然相反的游戏规则。”
说到这里，张玄意味深长的看了杰拉尔德一眼。
而杰拉尔德则愣在原地。
如果说杰拉尔德有两种人格。
一种是当年的白色人格，另一种则是后来的黑色人格，那么现在……
这两种人格，已经在悄然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