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国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哀求道:“相公,您就帮帮卑职吧!”
杜延年怒其不争,有心不帮,却又念其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不忍看他获罪入狱,想来想去问了一句:“除了姚承宗查到的那件案子,你还有别的龌龊事瞒着我吗?”
“呃......”康安国扭捏道,“刑部......没有了,吏部......收过几人的好处......”
杜延年眼睛都直了:“不会在你举荐的名单上吧?那些人我都......你......你怎么这么大胆子!”
“相公,”康安国叫起屈来,“这两年官员升迁罢黜的太多了,京城各级官员跟走马灯似的,许多人都是地方递补上来的,还有很多是江南来的,卑职以前也不认识他们呀,哪知道他们谁贤谁愚?所以,只能......”
杜延年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不能任人唯钱呐!这些人送礼得官,到任后岂能清廉?哪个不得想着回本?你这样胡闹,早晚要出大事的!到那时,我也难辞其咎,看谁还能保得住你!”
“那......那怎么办呀!”
杜延年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康安国了,他现在只想解决问题:“两件事:其一,把你收的钱全部退回去,同时补一张借据,好好收着;其二,把名单给我,我想办法、找机会将这些人免职,趁着大火没烧着之前先把火苗灭了!”
“相公,名单没问题,我现在就能写给您,只是这钱......”
“又怎么了?总不会都花了吧?”
“不太够!前几天又纳了房贵妾......”康安国越说越不好意思,头快埋进怀里了。
“你呀!”杜延年咬牙切齿,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还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好!差多少我给你拿!自己找账房支去!还完了钱,刑部那件事你自己写折子请罪,然后请求自贬西北任职,滚得越远越好!”
“啊?还要请罪外放?”康安国傻了,这怎么都退赃了还没完呢?
“你不请罪怎么堵姚承宗的嘴!”杜延年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提拔这么个蠢货了,“至于姚承宗那边,我去找乔阁老斡旋,争取让他放你一马,大事化小!但你想要小事化了那是不可能的,圣上明察秋毫,对于刑狱之事尤为熟稔,你那点小手段瞒不过他!只能指望他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儿上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你必须出京!别在圣上眼前晃悠,否则我怕他忍不住想砍了你的心!”
康安国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旋即又抱怨起来:“那也不至于要去西北呀?就近或者江南富庶之地不行吗?”
“让你去西北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杜延年对于这颗榆木脑袋开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压着性子解释道,“你以为我朝为何要揪着西夏不放?是喜欢那块不毛之地吗?是因为西夏的位置!圣上极为重视西北商路的开通,他要的是重启盛唐之时的丝绸之路,而西夏正好横在那块地方上,这才是关键!你去西北跟平原商号配合好,让丝绸之路重新贯通,到时候连述在圣驾面前说你一句好比我说十句管用!明白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安国再蠢也听懂了这是杜延年在为他谋划,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而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罗汝芳也正谈到了康安国。
“展骞所涉之事主要是在地方上,但也都是捕风捉影而已,暂无实据。而且,他如今人就在御史台,若大张旗鼓调查其过往之事,恐怕也很难瞒过他。倒是康安国,他在刑部任职时间比展骞长,姚承宗查他倒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姚承宗所说的那起案子的确有不妥之处,至于幕后主使是否就是康安国,尚需详查。”
“刑部驻部御史是谁?”
“张世英。”
“他什么意见?”
“他能说什么?只要姚承宗肯配合,于他而言,查谁都行!不过......”
“先生是顾虑杜相?”
“若真坐实了康安国涉案,恐怕杜相会很为难。”
祁翀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想错了,现下最为难的恐怕不是杜相,而是乔相!”
罗汝芳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道:“姚承宗给他的恩师招是非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朕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朝中到底还有哪些人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惹是生非的!”祁翀冷笑了两声,话题一转,“去看过元震了?他可有悔改之意?”
“昨日去见过了,可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唉!他钻了牛角尖,至今都认为自己在‘卫道’!”罗汝芳叹息道。
“哼!自欺欺人!”祁翀撇了撇嘴,将案子上一份勾决名册递给了罗汝芳,“先生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找姚承宗吗?顺便捎给他吧,元震家族,明日准时问斩!”
罗汝芳双手接过名册,翻开看了看,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大理寺拟定的死刑名单上一共有十三人,包括元震及其四子、六孙,以及协助他们潜逃的忠仆二人。但祁翀将元震的孙子及仆人都划掉了改为流刑,仅处死元震父子五人,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毕竟,元震的罪行与以往那些被处死的官员都不同,是本该诛灭九族的大罪,只杀五人,可见宽仁!
“礼部的账查的怎么样了?”祁翀又问道。
“礼部的账目简直惨不忍睹!”罗汝芳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几乎是一窝子硕鼠!主要集中在虚报花费上,可以说是管什么就吃什么。打个比方,饲养三牲的,冒领三牲的饲料——陛下,您能相信吗?一只六个月的纯色小牛崽儿,一天能吃二十几斤豆子!还有管酒水的,干脆以水代酒,反正祭神用的酒在仪式最后都是洒了,也没人去喝,根本不会露馅。再比如,管香火的,一日该燃十炷香,他只点五次、六次,省下的香就进了自己口袋,拿出去偷偷一卖,就是一笔额外的收入!陛下,您可别小看这点小钱啊,关键在于整个礼部一年四季大小祭祀不断,积少成多,这一年到头啊,甚至有可能超过正常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