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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街道上。

包拯离开府衙后,并未乘坐官轿,只带了公孙策与四名贴身护卫,踏着渐浓的夜色,穿行在开封沉寂的街巷中。

他们的目的地乃是城内一座看似寻常,实则戒备森严的驿站。

此举耐人寻味,显是陈世美不欲此事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驿站外,灯火通明,披甲执锐的兵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肃杀之气弥漫,与周遭静谧的田野格格不入。

引路的驸马府亲随态度恭敬却难掩一丝倨傲,将包拯一行人径直引至驿站内最宽敞的一间厅堂。

厅内烛火高燃,亮如白昼。

一人背对门口,负手立于窗前,似在观赏窗外沉沉的夜色。

听闻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此人约二十余岁,面容堪称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疲惫,冲淡了原本的英气。

他身着紫锦常服,腰缠玉带,虽非朝会时的正式冠服,但用料考究,绣纹精美,尽显皇亲贵胄的雍容气度。

这便是当朝驸马,一度被誉为寒门学子楷模,如今更在武官一方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陈世美。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陈世美本人,而是静立在他身侧阴影中的那条大汉。

那汉子身高八尺开外,膀大腰圆,站在那里便如半截铁塔般稳重。

他面容古朴,皮肤黝黑,额角宽广,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四射,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最为奇特的是他腰间悬着的那柄刀,刀鞘古朴,无甚装饰,却隐隐透出一股森寒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他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玄色劲装,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竟丝毫不逊于身旁的驸马。

包拯目光扫过此人,心头亦是一凛。

公孙策在一旁低声提醒:

“大人,这位便是如今名动江湖,被尊为‘北侠’的欧阳春。”

北侠欧阳春,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重若千钧。

他并非朝廷将领,却凭借一身出神入化的刀法与急公好义的性格,在宋国北方武林享有极高声望,更曾数次相助边军,抗击外侮,深得军中将士敬重。

官家爱其才,特旨招安,赐予官身,却允其相对自由。

他此刻出现在陈世美身侧,其意味不言自明——陈世美不仅代表着朝堂上一股势力,更与这股强大的江湖力量关系匪浅。

而更为关键的是。

欧阳春是一个好人。

是一个江湖上公认的大侠。

侠名还在展昭之上的大侠。

纵然是包拯,从前也多有得到他的帮助。

而他现在就在陈世美的身边。

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

“包大人大驾光临,陋室生辉。”

陈世美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夜色已深,劳动包大人奔波,世美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略备薄酒,聊表歉意,还请包大人赏光。”

他侧身一指,厅中圆桌上果然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美酒。

包拯面色沉静,毫无波澜,只是微微拱手还礼:

“驸马爷客气。本府前来,是为公事,非为饮宴。这酒,就免了。”

陈世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亲自执壶斟了一杯酒,递到包拯面前:

“包大人,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是杯水酒,驱驱夜寒而已。”

“你我一殿为臣,纵然有些许公务,也不妨暂且放下,小酌一杯,如何?”

包拯目光如电,直视陈世美,并未去接那酒杯,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驸马爷,若心中无鬼,又何必急于这一杯酒?”

“本府行事,向来只论国法,不问人情。”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驸马爷心知肚明。”

“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陈世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早就听闻包拯铁面无情,却也未曾料到对方竟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不给,这般直截了当,近乎羞辱。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着怒火,声音却不由得冷了下来:

“包大人。”

“好一个只论国法,不问人情。”

“你可知如今朝局如何,边疆形势又如何?”

“官家潜心修道,朝中大事多少需要各方斡旋平衡。”

“我陈世美自问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周旋于文武之间,调和鼎鼐,所为者何?”

“不就是为了稳定朝纲,积蓄力量,以待北伐良机,收复我大宋故土,一雪前耻!”

“试问包大人,这些时日,我的所作所为,难道您没看到吗?”

听了陈世美这话,包拯也微微动容。

陈世美别的不说,成为驸马这几年的确是堪称鞠躬尽瘁,为国为民。

无论是在朝堂之中,还是在武林之中,都堪称表率。

见到包拯叹气。

陈世美越说越激动,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包拯:

“那北方十六州,还在清国之手。”

“千万遗民,犹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辈臣子,岂能囿于私情小节,而忘家国大义?”

“包大人,你口口声声国法,可知有时为了更大的‘法’,些许……些许瑕疵,也需忍耐!”

包拯静静地听着,面容渐渐变得如同古井深潭,不见丝毫涟漪。

陈世美这番慷慨陈词,看似冠冕堂皇,充满了家国情怀,但听在包拯耳中,却与认罪无异。

他不再否认秦香莲的存在,不再辩驳事实真伪,而是试图用“大局”来压人,来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

这已然说明,秦香莲所言,恐怕八九不离十。

见包拯依旧沉默,眼神中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无,那种彻底的、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的平静,彻底激怒了陈世美。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表演,所有的挣扎,在对方那双重瞳之下都无所遁形,显得可笑而可悲。

他猛地撕下了所有伪装,脸上因愤怒而扭曲,指着包拯厉声喝道:

“包大人!”

“你可知你今日若一意孤行,会带来何等后果?”

“你就搅吧,搅吧。”

“搅得朝中主战一派若因我之事受挫,武人寒心。”

“搅得边疆防线无人来守。”

“搅得军需不足,兵马困乏。”

“届时清国南下,明国东讨,铁蹄踏破开封,这亡国灭种之祸,你包拯担待得起吗?”

“你这不是秉公执法,你这是不顾大局,置朝廷安稳与江山社稷于不顾!”

“是弃国弃家,不知好歹!”

声声斥责,如同惊雷,在厅堂内炸响。

一旁的欧阳春眉头微蹙,但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包拯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指责,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极冷的哼声。

那哼声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他不再多看状若疯狂的陈世美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

就在包拯即将踏出厅门的那一刻,他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是沉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世美耳中:

“秦香莲母子入京后,你是否曾派人,意图行刺,杀人灭口?”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陈世美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陈世美死死盯着包拯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冰冷的字:

“没有。”

包拯闻言,不再有丝毫停留,迈步而出,消失在驿站沉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