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几秒后,姜沚浩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之前的轻松荡然无存:“辛廷之?他……他不是还在辛家祖宅养伤吗?殇婴沟那一下够他喝一壶的,听说辛家老头子把压箱底的灵药都给他用上了,但伤得实在太重,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吧?他跑了?”
养伤?
姜泠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辛廷之站在仪器前、背影挺拔毫无病态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养伤?”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养得生龙活虎,都能在实验室里搞拼接怪物了。”
“拼接怪物?什么怪物?”姜沚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不解,“需要我和杨局申请警戒吗?”
“可以,毕竟他之前为了诓在殇婴沟里用镇魂令都可以把自己快弄死了,演这么大一出戏,害了那么多人,他真不像个正常人。”
姜沚浩沉默了。
“姜小泠,你不会又打算把我丢下自己去找他吧?怎么去找?坐轮椅去吗?昂?”
他对姜泠这种自己扛大头死撑的行为表示深深地谴责和抗议。
他又不是当年那个刚开灵眼,随便哪个鬼魂都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干嘛把他排除在外?
他很弱吗?
姜泠反常的没和他呛声:“是啊,万一哪天我死了,姜家传人就是你了,开心吗。”
姜沚浩:“呵呵。”
嘟嘟嘟。
几秒钟后,姜泠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一连串照片涌了进来。
有偷拍的,有玄门内部流传的,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照片里的辛廷之,无一例外,都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或家居服,脸色苍白,神情萎靡,或躺在病床上输液,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在辛家老宅的花园里晒太阳,背景里总有神色凝重的辛家护卫。
每一张照片,都完美地诠释着一个重伤未愈、苟延残喘的病人形象。
姜泠的目光在这些照片和手机里那张实验室截图上来回扫视。
她那双妖异的红瞳微微眯起,瞳孔深处,那抹鸽血红的光芒流转得越发深邃,仿佛能穿透表象的像素点,捕捉到更深层的东西。
“不对…”她低语。
在旁人看来只是像素差异的照片,在她此刻的视野里,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那些养伤照片里的辛廷之,身上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灰色“雾气”,如同劣质的投影,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僵硬感,连他身周的光线都显得刻意而呆板。
尤其是他露出的皮肤部分,在姜泠的眼中,那苍白的色泽下,隐隐透出一种非自然的“光洁”,像是覆盖了一层极薄的、无生命的膜。
而实验室截图里那个背影,虽然模糊,但那股属于辛廷之本身的、带着邪性的独特“气息”——在她感知里呈现为一种内敛却暗藏锋芒的淡金色光晕——却异常鲜明地透过照片传递出来,与他身周那些扭曲怪物的混乱暴戾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主导着那片空间。
障眼法。
而且是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障眼法。
辛廷之不仅没重伤,他接收了姚之之的遗产,躲进阴影,进行着更疯狂危险的实验。
那些拼接怪物沾染着千机的气息和北岐的烙印, 他是在用殇婴沟的怨气、姚之之的技术,结合某种禁忌的古法,复刻着某些存在?
千机鬼帝残留的意识?
北岐失传的邪术?
辛廷之到底想干什么?复活?控制?还是制造一支不死的怪物军队?
楚君临滞留红尘客栈久久不回,是否也与这突然出现的北岐痕迹有关?
那些拼接怪物…就是他的新玩具?还是……新武器?
辛廷之的城府和手段,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还要危险。
他是在告诉她:游戏升级了。
容允的手依旧搭在姜泠肩上,源源不断的尸煞之气如同沉稳的锚,稳定着她体内翻涌的力量。他低头看着姜泠冷冽的侧脸,声音低沉:“你想怎么做?”
姜泠没有立刻回答。她靠在沙发里,闭上那双妖异的红瞳,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也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红瞳锐利如刀,直刺病床上的周文宇。
“周文宇。”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周文宇混乱的意识里。
“你身上沾的‘脏东西’,和殇婴沟里那些婴骸上的怨气,同源。”
周文宇浑身一哆嗦,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姜泠。
“那…那是什么东西?”
“是‘引子’。”姜泠故作神秘,“也是‘标记’。
辛廷之通过姚之之留下的‘炼化’技术,将殇婴沟聚阴阵的部分核心怨气,提炼成了这种可以附着在活人精神上的东西。它能放大恐惧,侵蚀生气,更重要的是——”
她的红瞳微微眯起,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严肃道:“它能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把你变成一个活的‘坐标’,一个供他那些‘玩具’定位的灯塔。”
周文宇的脸色从浅绿变成深绿,深绿又一哄而散,只剩下一片惨白,哆哆嗦嗦开口:“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姜泠坏心眼的绷着脸:“也就是说,那些小怪物会来找你哦。”
“不…不是吧…”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濒临崩溃。
他怎么还不死...
他为什么,还不死?
他什么时候,才能死?
请问?
“那…那怎么办?”童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向姜泠的目光充满了求助。
姜泠的目光从惊恐欲绝的周文宇脸上移开,转向童谣,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够了之后才懒洋洋地将整个身体往后靠了靠:“瞧你们那怂样吧。”
“怕什么,既然灯塔亮着,”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戏谑,“那就把鱼,钓出来。”
周文宇看姜泠一下子又变成了原本那个混不吝的模样,骤然松了口气。
“女神啊,我都已经在精神科躺着了,你怎么舍得这么吓我。”他眼神幽怨地看着那个瘫在沙发上,不安分的晃着脚的人。
他觉得他还是不够了解姜泠。
这个十分美丽的坏女人。
随后他又僵直住了,难以置信的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姜泠掀起眼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
“我?”
“我美丽勇敢大方善良倾国倾城盖世无双降妖除魔的女神,您是说,我?用我?有精神病的我周文宇?来钓鱼?是吗?”
这活儿干不下去了,真的。
他为组织奉献了太多。
他默默地躺平在了床上。
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监控截图里那些覆盖鳞片、骨刺狰狞的轮廓。
一睁眼,就是不怀好意、演都不演了的姜泠。
窒息。
哒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