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自称姓陈,单名一个茜字。
她和院子里被捆成一堆的男子,都是四川行省嘉定府人。
半年前,因为得罪了嘉定知府苟德顺,不得不四处逃亡。
几经辗转,一群人才逃到了南昌府暂时落脚。
“嘉定府?”
陈昊皱着眉头回想了一阵子,这才回忆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嘉定府和鞑子搞的“嘉定三屠”的嘉定府没有任何的关联。
嘉定三屠发生在江苏行省的嘉定县。
而这里的嘉定府,是隶属于四川行省的。
此处在后世大体相当于乐山市的位置。
如今的华朝幅员辽阔,除了两京一十三省的旧地之外,关外鞑子旧地、朝鲜旧地、蒙古诸部旧地和准噶尔汗国旧地,已经尽数被华朝收入囊中。
往南的缅中行省,更是华朝龙兴之地。
暹罗等国虽然还没有彻底并入华朝,但华朝的南海舰队早就把此地作为常驻港口,距离彻底划归华朝,只是早晚的时间。
如此多的州府郡县,嘉定府能让陈昊留下印象,还是有一段故事的。
自从大明朝末年,张献忠盘踞四川开始,随后鞑子入关,嘉定此地成了多方征战的主战场。
原先此处单单户籍黄册记载的人口,就超过二十万,再加上没有登记的“隐户”,至少有二十五六万人。
可等到华朝光复华夏,重新把四川行省收回之后,整个四川行省都没有多少人了。
至于嘉定府更别说了,统计之后只有一万余人。
前两年,成都街头甚至都有老虎白日当街伤人,被守备部队击毙之后,逐级报送到了政务院。
四川行省的荒凉由此可见一斑。
陈昊从准噶尔旧地返回京城之后,政务院给他提交了一份报告,计划以湖广百姓大规模迁徙到四川,以此来填补四川行省人口不足的空白。
当时为了这份计划,政务院连着开了一周的讨论会,顾炎武还特意把陈昊请到了会场,就为了能够当场拍板决定。
所以陈昊才对嘉定府有些印象。
“苟德顺,我记得他是三年前开始主政嘉定的......”
“当时嘉定还是直隶州,去年才升格为府......”
“吏部对他的考评,除了第一年是中上,其他两年都是中......”
“督察院和之前的朱雀分部,对他的评价都是为政有些刻板,变通不足但能严守底线,发展经济上是其强项,正适合嘉定这种百废待兴亟需重建的区域......”
李雷压低了声音,在陈昊耳边小声提醒道。
官员监督,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而且李雷的记性极佳,此刻也是小小的表现了一下。
陈昊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却是问道:“吏部考成是不是规定,凡连续三年考评里,满两个中上及以上,可以升迁......”
“一个中上级及以上,再加上两个中,就是留任......”
“低于这个考评的结果的,就要降职使用......”
“是!”李雷应了一声。
陈昊没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虽说苟德顺这个考核评级结果很正常,但是还要结合起来看。
他看向女子,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是,大人!”
女子刚刚因为陈昊和李雷的对话住了口,现在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嘉定府目前下辖仅有乐山、峨眉和洪雅三县,原先前朝时期的犍为、荣县、威远等县,因为人口过少,县治已经被取消了......”
“我等,正是原先的犍为县人士......\"
\"一年多以前,犍为县仅余不足千人,除了少数的番人(当时对彝族人的称呼)之外,其余都是我们汉人.....\"
“本来我们在当地生活的虽然穷困,但勉强可以自给自足,也算是安居乐业......\"
“但是差不多一年多以前,一切都变了.....\"
按照陈茜的说法,在一年半以前,嘉定府衙出了一条政令,要求辖内被撤销的县治,人口全部集中迁徙到乐山、洪雅和峨眉三县。
当然,州府为了不变相增加百姓复旦,给迁徙而来的百姓可以提供住房。
最主要的,是各家可以凭手里的田契,在迁入地获得两倍的土地。
同时,承诺他们在前三年,减免他们的税负。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是愿意搬迁的。
毕竟,这条政令简直就是白送钱,谁不愿意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呢?
就算是有些老人故土难离,可是也架不住家中儿孙劝说,因此最后结果是九成以上的人,都接受了迁徙的政策。
而陈茜这一伙儿人,就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
州府派了很多人来劝说,他们都咬死了不搬,后续就慢慢的没人去劝说了。
类似他们这样不愿搬迁的,整个犍为县差不多还剩下二三百人。
这些人大多集中在大渡河南岸铜子街一带。
主要是因为这里靠着大渡河,交通便利取水方便。
差不多一年多以前,自从其他人迁走之后,这里愈发人烟稀少。
尽管剩下的二三百人都聚居在这一片,也显得异常荒凉。
半年多以前开始,这一片陆续开始有人失踪。
因为众人彼此居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因此起先并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某天半夜,一处在外围的房子失火,引得周围居住的人都来救火,这才震惊的发现,竟然有人趁着夜间,来这边偷偷抓人。
这处房子失火,也是这家的男主人拼命搏杀失败后,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燃了茅草房。
这才让居住在这一片的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那些趁夜偷偷抓人的歹人,却是一个也没被抓住,全都跑掉了。
众人一番清点核对才发现,留守在此处的只剩下不足两百人了。
其他的人不知道是被抓走了,还是自己搬走了。
留守的百姓们,第一时间去州府的安全局报了案。
嘉定府的安全局听说有人趁夜掳人,也很重视。
他们派了一队十个人的安全局,在铜子街驻守了一个星期,却什么也没发生。
最后安全局的人也只能撤回收队。
临走前,安全局的队长提醒陈茜的哥哥,让他们还是尽快搬走最好。
因为从铜子街到最近的安全局,步行最快也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真的有什么事儿发生,安全局根本来不及救援。
经过这件事之后,原本打定主意不搬走的人,瞬间又少了三分之一。
到最后,只剩下一百出头的人,还坚守在这里不肯搬走。
为了自保,他们剩下的人都搬到了一个村里居住。
同时在陈茜哥哥的号召下,组成了巡逻队,每天夜里在村里巡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敲锣示警。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众人都有些松懈了。
夜间的巡逻,原本是片刻不停的在村里各处游走,最后也变成隔半个时辰,在村里转一圈。
本来每天巡逻的人,是十五人为一队,一夜两队人,分上下半夜轮流巡逻。
后来请假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基本上巡逻队只剩下陈茜的哥哥,领着十来个老弱病残,应付了事。
虽然陈茜的哥哥再三劝说,可大家都有侥幸心理,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去执勤,最后依旧是我行我素。
结果,一个月后,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