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赞普走到案前,从《甘珠尔》经卷里抽出张泛黄的羊皮纸,纸边卷着毛边,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边角都磨得发亮。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咒文,像一群扭动的蛇,看得人眼花缭乱。“子母蛊子母相生,像藤缠树,母蛊一死,子蛊会瞬间暴走,比念咒语还狠,半个时辰就能让我肠穿肚烂。”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丹增急切地问道,膝行到案前,眼里的绝望中还透着一丝希冀,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赞普压低声音说道:“我正在想办法,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像冬眠的熊一样,把爪子收起来,把牙齿藏好。等到我找到办法的时候,也就是到了给巴桑报仇的时候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一天不会太远。”
丹增连忙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哪怕是去雪山挖草,去荒原寻药,我们都不在乎!”
赞普想了一下说道:“你们需要查出有哪些吐蕃将领和复兴宗主走得近,有哪些人暗地里给他们传消递息。就像……就像扎西那样的人。”他提起扎西的名字时,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扎西曾是巴桑最信任的副手,如今却成了复兴宗的眼线。
丹增他们闻言皆是点了点头,平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赞普接着说道:“你们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复兴宗的那些高手耳朵比狼还灵,说不定此刻就有人趴在房梁上。”他指了指殿顶的藻井,那里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藏着无数阴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给丢了,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打草惊蛇。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罗布用拳头重重地砸向地面,金砖被他砸出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的酥油灯又晃了晃。“真憋屈!”他低吼道,声音里满是不甘,像头被关进笼子的豹子,“眼睁睁看着巴桑大人……看着赞普您受这委屈,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
丹增伸手轻拍一下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安抚的力量。“这都是暂时的。”他的声音沉稳,像深潭里的水,“巴桑大人教过我们,‘能忍辱的狼,才能咬死最狠的猎物’。等我们查清了叛徒,找到了草药,总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到时候,咱们不仅要为巴桑大人报仇,还要把复兴宗这群杂碎赶出布达拉宫,让他们尝尝蛊虫啃噬的滋味!”
平措抬起头,眼里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淬过火的坚定。他捡起地上的刀,用袖子擦了擦刀身的灰尘,刀刃在烛火下映出他的脸:“我听赞普的。”
赞普凝视着眼前这群满脸沧桑、风尘仆仆的汉子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这些人都是吐蕃的勇士,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身上的伤痕见证了他们的英勇与坚韧。
赞普深知,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他们心中的那股气还没有消散,吐蕃就还有希望。巴桑虽然已经牺牲,但他的鲜血不会白流,他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这些勇士们继续前行。
殿外的风呼啸着,卷起经幡,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些勇士们的隐忍伴奏。这风声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蓄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变革即将降临。
赞普将这些人全部安抚好之后,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因为他意识到,正是由于自己一时的冲动和鲁莽,才给吐蕃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灾难。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赞普决定再次前往藏书阁,他要将巴桑的事情告知洛登国师,并与他共同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在这关键时刻,他需要国师的智慧和经验来指引他走出困境。
赞普叮嘱侍卫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藏书阁,确保谈话的保密性。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入了那条通往藏书阁的密道,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期待。
密道里的石阶覆着层薄霜,赞普的藏靴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根绷紧的弦在暗夜里震颤。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自己的心跳上,沉重得让胸腔发闷。通道两侧的壁龛里燃着长明灯,昏黄的光透过灯纱漫出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贴在潮湿的岩壁上,像个被无形锁链捆住的困兽,挣不脱,也逃不开。
走到密道尽头的石门时,他伸手推去,门轴“吱呀”转动的声响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一股淡淡的柏木香顺着门缝飘来,混着酥油的暖意,奇异地压下了密道里的阴寒。洛登国师正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串紫檀念珠,经卷摊在膝头,泛黄的纸页被风掀得轻轻颤动,却并未翻动。他的目光早落在石门处,浑浊的眼珠里映着长明灯的光,像两潭沉淀了百年的湖,深不见底。
“来了。”老国师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平静得如同雪后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的波澜,也没有半点的意外。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在指尖轻轻转动,发出“嗒嗒”的轻响,与灯花爆燃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场古老而神秘的音乐。
赞普的脚步突然在门口止住,他的藏靴在最后一级石阶上磕出了一声轻响,鞋边的霜屑簌簌落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惊扰。他的目光落在老国师佝偻的背影上,那身绛红色的僧袍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赞普凝视着老国师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袍袖下似乎藏着比布达拉宫的壁画更深的秘密——那些关于牺牲、关于隐忍、关于未说出口的筹谋。他的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开口道:“您怎么会……”
老国师缓缓转过身来,他的面容被烛光映照得有些模糊,但赞普仍能感觉到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老国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巴桑的堂弟阿古来找我了,并且还把这个带了过来。”说着,他从经书里取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赞普的面前。
赞普接过瓷瓶一脸疑惑的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