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顷刻间从头红到了脚,红的热意蒸腾,恍惚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升温了。
很长时间里,泠诀都保持着一个傻眼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若不是那心跳声轰轰烈烈到泠衍抒都能感觉的到,他都以为跟前的是尊通红的雕像!
手心捻了捻握着的指节,上面烫手的温度令泠衍抒愉悦:
还好是害羞而不是嫌恶。
如此就算一时对自己没什么多余的感情,至少还给他留了点靠近的余地。
不然这场意外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感觉前路有了点光明的太子殿下心情好多了。
他松开了对方的手,隔着布料轻按上泠诀膝头:“也不知道这么磕会不会落下病根?
若不是六月天里够暖和,我原本都不想这么早放你出屋子,果然还是大意了。
你也是的,跪得这么实诚干什么?……”
泠衍抒说得起劲,摆明了一副嘘寒问暖的负责态度,却不想冷不丁转过弯来的泠诀只越听越心惊。
他意识到主子在怀疑自己。
不,应该说是主子心里早就笃定郭府那人是自己了!
可笑他刚才还在对方跟前“上演”追查“真凶”——这在主子眼里确定不是贼喊捉贼,虚伪至极?!
泠诀脸都白了,指尖死死掐着掌心,才忍下来那份彻骨的寒意。
隐卫营规矩第一条就是不得擅自对主子有任何僭越行为!违者重则永远逐出阵营!
而如今主子判在他身上的,基本就已经是“死刑”了!
他哪里还有心情害羞,忙不迭道:“不是我,殿下!那人不是我!属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应该是哪里弄错了……”
泠衍抒的温声软语戛然而止。
盯着对方已然惨白的脸色,许久才勉强调整好心态,随即打断了泠诀急切的自证:“我知道你不会,但禁不住有人陷害啊。
目前看来是来给你送解药的人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皮下究竟是谁。”
听见陷害一说,泠诀着实愣了一下,随即又肯定地摇头:“或许那人是有问题,但属下清清楚楚记得属下全程都守在您床前!您……”
大约是不好意思说,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属下……记得您出声的细节……近乎全程都记得……这意味着我是清醒的!
我明明记得我就守在帐外不远处,那里面的怎么可能是我?!”
说话间泠诀看向自己的肚子,面上神情复杂:“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过肌肤之亲,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可惜泠衍抒听不进去,他整个人都被细节一说吸引了,语气里都透着不可思议:“你竟然记得我的全程?……那……你自己呢?”
泠诀再一次坚定道:“属下就守在床前!”
可惜他的否认丝毫没起效果,泠衍抒反而满脑子都是:记的这么清楚,更像全程参与了。
他总觉得这是又添了一道证据,反给了他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可泠诀急眼了!
未料越抹越黑,尤其后续不管他怎么解释,主子都只一律嘴上敷衍相信,其实心里完全不这么认为!
这结果令泠诀难以承受!
他这辈子没在他家殿下这里遭遇过这么大的信任危机,一时都生出了走投无路的错觉!
冤屈混乱裹挟之下,泠诀忽然一把抓起绣春刀脱了鞘抵在胸前:“求主子明鉴!……”
泠衍抒差点没被吓出个好歹来!
劈手就夺:“我不是说了你是被陷害的吗?!又不是不相信你!……”
泠诀还不肯放:“不一样!”
他的脸色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执着到疯狂:“属下就是想告诉您,没有殿下清醒着允许,我就是死也不会生出这等龌龊心思去亵渎殿下的!”
——尤其过后还弄个虚构的孩子出来,倒逼着主子要名分上位!
这是犯了他家殿下最大的忌讳!哪怕事出有因,都难保被猜忌疏远!泠诀心里很清楚。
他不知道是谁这么卑鄙无耻,做了这等局来毁了他和主子之间稳固的信任。
仇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就只能先想办法让他家主子清醒回来!
可惜,泠诀豁出理智的自证,在泠衍抒子眼里却依旧不是那么回事。
他反而觉得泠诀像是因为怕被自己追责而患上了癔症;或者再可怕一点,是被什么控制了心念??
但因为不敢再刺激对方,泠衍抒并没有把这些猜测说出口。
两人都这么动上刀子了,自然早就惊动了侯府的隐卫,没多久林星野夫夫俩就赶了过来。
随即劝架安抚一通闹腾。
好不容易才劝到了泠诀在意的点上,眼看着就要相安无事了,却不想泠衍抒临走时又去把绣春刀、乃至屋里的所有利器都给收走了!
这举动无疑又狠狠给了泠诀一击:原来主子到最后还是没信……
他都快抑郁了。
可泠衍抒顾不上太多,他如今只能首保对方身体的安危。
出了秘云轩,林星野一行又匆匆去找了淳于,打听有没有药能控制或篡改记忆。
可惜最终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褚莲生也只听过能忘事的药,根本没听过能这么流畅篡改记忆的。
一行人有点一筹莫展。
“如今能怀疑的,就只剩国师了。”黎初晗道,“魅的物候因子,不是据说能控制人心吗?普通人都能控制,何况天生被克的泠族?”
这话倒是没人否认。
可这么一来就恐怖了,意味着太子身边已经百分百被敌对势力渗透!
偏偏国师还没有找到……
这般光景,就是林星野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要真如此,咱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揪出来之前只当不知道还能安全一点。
往后衍抒哥尽量闻命别离身,这样遇上泠族失控,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泠衍抒重重点头,随即就是说不清的懊恼心痛:“也就幸好被动手脚的是泠诀……他可真是……到这地步,都没想过伤我半分!……我居然还怀疑他……”
泠诀在太子这里是当真无可挑剔了。
也因此,林星野夫夫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沉默半天,才又听林星野道:
“或许换个方向想想也不全然是坏事。如今我们已经清楚泠诀什么情况,他又依旧全心待你,那你在他身边岂不是反而安全了?”
这话说得其余两人豁然开朗。
黎初晗眼里都是对自家小郎君的赞赏:“不过这几日泠诀身上还不便,殿下若有需要帮忙,无需顾忌旁的,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泠衍抒自是不会对自家人客气,满口答应。
到这会儿他虽有心立刻回去看看泠诀,却也不想耽误约好的正事——毕竟国师的阴影再大,也不能耽误家国大业!
正巧正主在跟前,泠衍抒便提醒道:“星儿……”
话才开头,就听侍从来报泠诀请求单独面见。
泠衍抒都给迟疑住了,一时有种陌生的、没法平衡两边的纠结感。
见状,黎初晗干脆地朝太子挥手:“快去吧,这边可没有那边急!”
话落,林星野已经笑着揽住夫郎往外走了。
泠衍抒的歉意里混着尴尬,但还是听劝匆匆赶回了秘云轩。
他到的时候,泠诀依旧如雕像一样僵坐在床上,整个人情绪低迷不已。
只是在见到他的瞬间,又分明亮了下眼神:“殿下?……属下找到有力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