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泠际。
虽然如今已经被陛下赐给了常先生,但怎么说之前一直都是在自己麾下,要认出自己依旧是轻而易举的事。
泠诀对这碰巧感到无奈。
好在陛下也没想过让他躲得什么人都不见,撞上就撞上了……
泠际已经激动到新主子都短暂抛在了脑后,不等常时安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一起直奔金马车跟前!
常时安只能被迫跟着注意起了马车里的人。
一惊之下,他倒是没有再制止泠际擅自行动,可惜黎初晗的隐卫不允许。
泠诀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故而就算是熟人,也依旧被他们拦在了一米开外,不准再靠近。
不过这距离也足够泠际看清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靠着车窗的人遮住了半张脸,身形也不似记忆里那般健硕,甚至还穿着一身隐卫从来不会穿的广袖华服,头发也如哥儿一般繁复地半扎着——可以说打扮的和从前判若两人!
但周身那种锐利俊朗的气度、那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那熟悉的轮廓线条,泠际自认绝对不会认错!
所以老大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泠际脸上的欣喜之色难以遮掩,看得泠诀心情复杂。
他平日里管得严苛,就没想过自己的离开会在兄弟们心里留下多少正面念想,总觉得他们少骂他几句,都是看在对死者的宽容敬畏之上了。
是故泠际的反应,其实已经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害他心里都泛起了些许酸软。
不过再怎么感动,泠诀心里终究还是主子第一,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不可能主动承认身份。
好在泠际的隐卫素养也还在,见老大没有一点相认的意思,也就跟着不去点破。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心里已经彻底去了连日的阴霾,这会儿能明朗到总想笑出来。
那打心底里高兴的模样,弄得泠诀也严肃不起来了,没忍住回了一点笑意。
泠际更乐了,却不想下一秒泠诀却忽然转向常时安致了个意。
这下泠际的笑容尽数僵在了嘴边。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了新主子!并且新主子此时看起来不太高兴,一脸的面无表情!
坏了,这要是依旧在老大手底下,违逆主子、擅自行动是大忌,要受严惩的!
即便如今已经不在老大手底下了,不称职还是会被老大鄙视死!
泠际后背发凉,赶紧跪地认错。
常时安向来不是苛刻的人,这会儿又没心情驭下,便随口一句打发过去了,注意力全在泠诀身上。
他本就知道泠总指还活着,还清楚对方近来一直跟着陛下住在文渊侯府。
眼下又见到对方一身贵气的哥儿打扮,还坐上了遍镶黄金的高级座驾,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毕竟这套路他熟啊!
所以此时他满心里都是:陛下身边,这么快换新人了。
当然他也不至于羡慕嫉妒,毕竟他知道这位置情感上只有一片虚无,较起真来就是份极致体面高薪的工作。
但……都说了是高薪!
那他作为“下岗人士”,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感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这性子是真藏不住事,这种时候直接把心情给写在了脸上,导致对面的泠诀看得笑意都敛了个干净。
两人的神色至此一个赛一个的不对劲。
四下里的氛围也顷刻间变得微妙。
好在易悯的传唤来得及时,这点突然的怪异气氛没有进化就又被立刻打破了。
过后的泠诀莫名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便刻意地没再去多想刚才的场面,闭目静静休息起来。
常时安则是快步去了黎初晗跟前。
看见老乡,他倒是立刻恢复了心情,鉴于那么多宫侍在,他便对着端坐在玉辇上的人一本正经地一礼:“下官见过衍亲王君!”
黎初晗好不适应,对着他直摆手:“你快别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天坛反而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啊。”常时安立刻道,下一秒又改了口,“好像也不是……我这不是……待那儿总会吓到人嘛,就干脆抽空回来拿点工具,好赶在礼炮放之前再排查一遍。”
黎初晗秒懂,一时起了点同情。
但想到那日常时安出现在他家里时的杀伤力,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太和殿那会儿不是挺太平的嘛?我瞧着根本没唬到了几个人啊。”
一提这事,常时安就只想抹汗:“这还不是礼部再三叮嘱后的成果?
让我大典上躲着点别人视线,免得引起恐慌,万一在陛下的大日子上喧宾夺主……
慕之带着几个已经免疫的努力给我挡了一早上呢!
但这办法在天坛行不通,那么广袤的地方,我总不能还做得到全程躲在慕之身后摸鱼吧?”
黎初晗听得哈哈大笑:“可怜死了,回头去找陛下要精神损失费!”
常时安汗颜地朝他挥手:“算了算了,陛下提拔我本也是出自好意;再说了我家皇贵君姊弟一场葬礼已经烧掉国库多少银子了,我哪好意思再让人家破费?”
更不用说他私下里还收了那么多“下岗(离婚)赔偿金”。
一想到这一笔,常时安就觉得,陛下已经亏到他这个下岗工人都觉得人家可怜的地步了!
这些黎初晗都知情,故而没想着再继续话题。
加上正事吃紧,两方便很快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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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位于京城外城最南边,山川坛的东面。
这地方非国之大事不启用,故而平日里鲜有人气。
但是今日注定会是例外。
毕竟没有哪次祭祀的隆重程度能比得过帝王登基。
不说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就是随行的导引、礼仪、锦衣卫、御林军等等就来了上万人;
为数不多的建筑、祭坛,却摆上了数不清的乐器、祭品。
端的是竭尽人力物力。
平日广袤安静的地方此时热闹非常,一片繁荣之色。
龙袍冕冠加身的林星野便是在这等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中,突兀而执着地等在祈年殿外。
碍于家国气运之说,他这个并肩王已经踏进天坛就不能再随意折回皇宫,生怕坑了兄长,他只能满脸无奈地杵在这里翘首盼夫郎。
像是隔了漫长的时候,他才得以见到那辆高雅庄重的玉辇出现在长长的石道尽头。
林星野一阵欣喜。
哪怕车子可以驶到眼前,他依然按捺不住跑过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