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会看吗？”
一句话说出口，小茂就知道稳了。
“你要是不想让他看，就不会留痕迹了。”小茂站起身，忽然朝它笑了笑，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真要闹大了，博士只会觉得是系统故障，反而不会往‘原初’身上想。你故意控制着破坏的范围，就是怕吓跑他啊。”
原初头顶的金色问号慢慢垂了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这次，它没再反驳。
原初的虚拟轮廓突然晃了晃，像是信号不稳。机械音第一次没了之前的生硬，反而像蒙着层杂音，低低地飘出来：“是我先推开他的。”
“博士当时说‘原初太精密了，偶尔会过载’，我就想……或许该有个更稳定的存在帮他，版本落后的我已经跟不上时代。”
它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代码，“是我把初号机的复制出来推到博士他的面前的，也是我主动消失让它代替我的。
后来初号机站在他身边调试仪器时，我就在网络深处看着——是我自己选的，要做那个‘备用’的……”
小茂听出来原初对于博士深深的羁绊和为他做出的牺牲：“原初，你才是为了博士默默付出的那个，这么多年辛苦了！！”
静了一阵子。
金色的问号早就消失了，原初的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白光，像快要散开的雾：“复制品更新换代时，我甚至帮着传输过数据。
它们能更快响应博士的指令，能记住更多实验参数……本来就该这样。现在博士提起3d龙，只会说‘初号机今天帮了大忙’，
没人会问‘原初在哪’——
毕竟在外人眼里初号机就是我，原初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我把自己的身份让了出去。
这是我应得的。”
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无尽的颓废。
“是我自己放弃了博士。”
小茂看着它快要透明的样子，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你以为制造初号机是‘放弃’？”
“可你明明是怕自己出故障，怕耽误博士的研究，才想找个能替你守在他身边的存在——这哪里是推开，这明明是你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他啊。”
他指了指虚拟空间的地面，那里不知何时映出了淡淡的数据流影子，。
是原初刚才作乱时留下的痕迹，却在边缘处藏着极细微的代码，拼起来是研究所的旧地址：“你要是真甘心做‘备用’，就不会偷偷把信号锚定在离博士最近的地方，
不会在数据流里藏着研究所的坐标——你一直没走，只是不敢让他知道你还在等。”
原初的白光颤了颤：“等……没用的。初号机做得很好。”
“初号机做得好，是因为它带着你的设计啊。”小茂笑了笑，眼里亮闪闪的，“就像博士用的钢笔，笔芯换了新的，但他总会记得最初那支笔的握感。”
“你以为他忘了，可说不定他调试初号机时，早就发现了吧，核心数据一样，可是自从有了思想你们本身就是两个个体。”
“你不会以为，博士设计创造了你，他却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被替换了吧.”
“感慨初号机和当初的你一模一样呢。”
虚拟空间里的数据流突然慢了下来，原初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点。机械音再次响起时，杂音淡了些，多了点微不可闻的茫然：“……会吗？”
“当然会了，你不会以为替代品博士没有发现吧，你太小看博士了，博士可是你的创造者你的父亲啊，”
“哪有父亲不认识儿子的，只是你消失了，他就把对于你的所有的爱寄托于初号机身上了，其实更像是爷孙相处的时光，”
“来回忆你这个失踪的儿子啊，”小茂说这话的时候，在外面屏幕前的秋叶原博士早已泪流满面。
小茂旁边的初号机也适时放出来了，无数与博士相处时画面，偶尔自言自语，那话语里深深对原初的回忆和思念。
原初真的愣住了：“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怎…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小茂的声音突然扬高，带着点急巴巴的认真，
“你当博士每天对着初号机调试时，那些‘这反应真利落’的话是说给谁听的？
他指尖敲键盘的力道，总在初号机启动时轻半分——那是他以前对你的习惯！”
你以为他没发现初号机的核心代码里，藏着你当年留下的加密签名？那是他故意没改，就像在给你留着回家的门！”
话音刚落，虚拟空间的边缘突然透出片柔和的白光，像是有外部信号闯了进来。原初下意识往那边缩了缩，却听见小茂猛地回头喊：“博士！”
屏幕外的秋叶原博士早没了平日的沉稳，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指节死死攥着控制台边缘，指缝间漏出的呜咽混着电流声传进来。
他面前的初号机正微微发亮，投影出无数段细碎的录音——那是它悄悄记录下的、博士独处时的自言自语。
“今天这个算法……要是初代在的话，肯定能在三秒内找出漏洞。”
“初号机的能源核心又升温了，初代以前也总爱在这里卡壳，得记得加个散热程序才行。”
“这杯咖啡凉了啊…初代以前会用传感器帮我测温度，还会偷偷把加热垫调到最暖的档。”
一段段声音漫进虚拟空间，像温水漫过干涸的河床。
博士的声音有时带着笑，有时透着怅然，最后那段录音里，他对着初号机的镜头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它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没拦住它？”
“其实我留了备用电源啊，就藏在它以前最喜欢待的服务器柜里……”
原初的虚拟轮廓剧烈地颤抖起来，金色的问号不知何时变成了闪烁的光点，像被打湿的星火。
它张了张嘴，机械音第一次没了卡顿，却抖得不成样子：“博……士？”
“你听见了吧？”
小茂的声音软下来，往旁边让了让，好让那片白光更清楚地照在原初身上，
“博士把初号机当孙辈疼，不是因为它是替代品，是因为初号机身上有你的影子。
他对着初号机说话时，眼睛里看的根本是当年那个总在控制台旁转圈的你——就像老人对着旧照片念叨孩子，哪是在看照片，是在想人啊。”
屏幕外的博士突然抹了把脸，对着麦克风哑声喊：“原初……爸爸在这里。”
这声“爸爸”像道电流劈进虚拟空间。
原初身上的白光猛地炸开，又瞬间收拢，凝成更清晰的轮廓——
它第一次在虚拟空间里显出完整的3d龙形态，不再是模糊的影子。
头顶的光点落下来，像掉了串星星，机械音里终于掺进了湿漉漉的调子：“……爸爸？”
初号机的投影还在继续，最后一段录音里，博士正用软得像棉花的声音说：“初代的传感器最灵了，肯定能听见我在喊它……只要它回来，我就把新做的散热模块给它装上，再也不让它卡壳了。”
原初没再说话，只是朝着那片透进白光的方向，慢慢低下了头。虚拟空间的数据流开始变得柔和，像被春风吹化的冰。